引子:廢除科舉後的70年滄桑風雨
自十九世紀中葉開始,東方大清王朝緊閉的大門被來自西方的堅船利炮攻破,“中央帝國”“老大帝國”美夢被隆隆的炮聲擊碎。一些“睜開眼睛看世界”的中國先進知識分子在慘痛的教訓中發現,國家落後就要挨打,落後緣於人才不足,人才不足源於教育製度的落後。甲午海戰,日本的勝利,對中國政界及知識界影響甚大。中國上下變法之聲愈強。嚴複說當時“言時務者,人人皆言變通學校,設學堂,講西學。”張之洞在《勸學篇·序》裏也說:“世運之明晦、人才之盛衰,其表在政,其裏在學。”對於教育製度的反思,落腳於對選拔人才的科舉製度的批判上。
光緒三十一年(即公元1905年)9月2日,由袁世凱領銜,聯合湖廣總督張之洞、兩廣總督岑春煊、兩江總督周馥等會銜奏請立停科舉,推廣學堂。10月,風雨飄搖中欲圖振拔的清政府諭令從丙午(即公元1906年)科起,停止所有鄉試、會試和各省歲試。這是中國在1905年最大的新聞,它的轟動是世界性的。此詔書宣告了中國延續一千三百餘年曆史的封建專製的人才基礎--科舉製度,竟然在袁世凱的推動下壽終正寢。想想吧,改革科舉製是戊戌變法中的一項內容,但慈禧老佛爺一句話就使它中途夭折。這時,老佛爺還活著,袁世凱的一句話就廢了它。這袁世凱還了得嗎!
袁世凱後來經常與其子女談起這件事,認為是一生中最為得意的事情。當年,《泰晤士報》記者莫理循把這一事件同清廷即將開展的憲政改革順理成章地捆綁在一起:“中國能夠不激起任何騷動便廢除了建立那麼久的科舉製度,中國就能實現無論多麼激烈的變革!”辛亥革命後,莫理循在袁世凱總統府中,做了外籍政治顧問。
廢除科舉之後,那些把科舉作為人生追求的讀書人如喪考妣,認為斷送了人生出路。但更多的年輕人把目光投向了洋務求新人士已經興辦的新式學堂,如京師大學堂和上海馬相伯創建的“江南第一學府”複旦公學等現代高校。這些學堂實行自主招生,這個政策一直延續到中華民國。
1912年中華民國成立。中國高等教育也進入新的曆史階段。民國時期的高等院校招生考試施行的是各大學自主招生的政策,各自為政,各家獨立自主命題。由於是各自為政,那些參與命題的老學究們有時還會開開倒車。比如,北平一所醫學院招生,國文考試題目是《卞壺不苟好時論》,題目出自《晉書》。可是,立誌做醫生的學生又有幾個讀過《晉書》呢?隻好全體交了白卷。
不過大勢所趨,新式考試的地位已無可動搖。原北大校長蔡元培和蔣夢麟年輕時也曾經參加過科舉,蔡元培還是翰林,但他們都主張“兼通新舊,融合中西”。在蔡元培掌校(1915年)之前,用馮友蘭的話說,“北京大學基本上是封建主義占統治地位的學校”,但考試製度似乎已非常新潮。當時北大的高考分第一類和第二類,第一類將來進本科的文、法、商三科,別的不考,但中文和英文總是逃不掉的;第二類將來進本科的理工科,則要考數學。
和現在一樣,當時的高校也有名額的限製。1915年,梁實秋考清華時,直隸省的分配名額為五名,報名的差不多有三十幾個人,初試先涮下二十幾個,留十名,複試再淘汰一半,遴選出五名。梁實秋雖然還是個十四歲的孩子,卻順利地進入第二輪。直隸省省長朱家寶在自己的府邸內考梁實秋等十名考生。作一篇作文,題目是《孝悌為人之本》,和八股文似乎也沒有太大的區別。看來,當時清華的改革較之北大,還有不小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