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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一鬧,水溶不敢跟黛玉同時就寢了,看著她洗麵卸妝完畢,房內又隻剩下二人時,便卷了一本書,坐到燭燈下去。

“夫人先睡吧,我想再看一陣子書。”

這會子身體還熱乎乎的,若再和她同床共枕,鼻端幽幽體香,耳畔蘭息綿綿,還真沒法子保證,能不能保持得住。

近來夫人和自己也偶有說笑,日見熟稔親近,千萬不能妄越雷池,讓先前的努力付之東流啊。

黛玉自然求之不得,自行放下帳子,向著床裏躺下,朦朦朧朧地看水溶果然支頤看書,心裏稍稍踏實了些。

隻是她胸口鹿撞仍未平息,又惦記著水溶在做什麼,幾時過來,更加難以入眠,想起剛才發生的事,立時又是麵頰發燙,芳心忐忑,甚至每聽見外頭一聲翻書,都會咬著嘴唇,緊張不已。

況且,她心裏還藏著一件要緊的事,猶豫著要不要開口問水溶。

兩人就這樣,各自都專注在對方身上地消耗了一陣,水溶也發覺出黛玉未睡,明白是什麼緣故,暗暗好笑,忽又想起另外一件好笑的事,便試探的叫了聲:“夫人?”

既被他覺察了,黛玉也不好再裝睡,輕輕地嗯了一聲。

水溶放下書,仍坐在原處,轉過來麵對垂落的鴛鴦帳,笑著說:“今日穆大人訊問紫鵑,我隻當他那麼正經的一個人,結果夫人你猜怎麼著?”

黛玉心裏牽掛不下的,正是紫鵑,礙著錦衣衛堂官問話,是極機密的事,自己不方便探問,才一直隱忍不說,聽水溶主動提起,正中下懷,不覺從床上坐起,急切地問:“怎麼著?”

水溶聽見動靜,起身走到床邊,掀起帳子,在床沿坐下,果然看見黛玉隻穿中衣坐著,趕緊提起被子,給她覆住肩膀:“夫人要麼躺著說,要麼裹結實,莫要著涼了。”

黛玉臉一紅,忙抓住被角,往床裏又退了些,迫不及待地追問:“王爺快說說,紫鵑她現在好些了麼?沒有,沒有被穆大人嚇到吧……”

“對不住,夫人,還真是嚇著她了,而且還嚇得不輕。”

“啊?”

黛玉見水溶嘴上說著嚇人的話,臉上卻掛著笑容,仿佛在琢磨著什麼有趣的事,擔心之下,又疑惑得很。

水溶不方便將訊問的詳情告知黛玉,特地揀了那段烏龍,興致滿滿,繪聲繪色地說了,隻聽得黛玉一會兒心驚肉跳,一會兒粉腮飛紅,最後得知紫鵑沒有大礙,才撫著胸口,長籲了一口氣,低頭咬牙:“你們……真真是……可惡!”

水溶噗地笑出聲來:“夫人,你若說我不好,還不算太冤枉,可要說穆大人,那是有口皆碑的正人君子,真是不是他有意的。”

黛玉哼了一聲:“不管有意無意,總是,總是……呀,我不和你說了!”

黛玉含羞別過臉去,就要躺下,不睬水溶,後者好容易又在她臉上,得見如此宜喜宜嗔的生動神態,縱然是責備自己和穆苒,也透著先前沒有過的親昵氣息,心頭無限暢快,哪裏肯輕輕放過?

“哎,夫人,且等一會,我還有話說。”水溶忙隔著被子,握住黛玉的胳膊。

“王爺說就是,別,別這麼著……”黛玉甚至一扭,甩脫了水溶。

“聽說紫鵑跟夫人過來的時候,已脫了奴籍,那麼,她許了人家沒有?”

“咦?”黛玉沒想到水溶說的是這話,先是不解,繼而想到一個可能性,登時愀然不樂,淡淡地說,“沒有,王爺還有什麼要說的?”

水溶見黛玉麵色不悅,語氣中也有點兒譏誚之意,他是個聰明的人,轉念一想,馬上明白她是誤會了,但存了戲謔之心,故意要再逗一逗黛玉。

“那麼夫人是打算,將紫鵑一輩子都留在身邊麼?”

黛玉見水溶唇邊的笑意,曖昧深長,更相信自己沒有想錯,冷笑了兩聲:“王爺這是什麼話,紫鵑不是我的奴才,我哪能耽誤她一生,將來若有好男子,她自然是嫁出去的。”

她故意將“嫁出去”三字,說得格外的重,偏偏水溶聽不明白似的,繼續問:“眼前就一個好男子,夫人可願為紫鵑做主?”

“王爺,請,請自重!”黛玉氣得聲音都有些兒顫抖,一雙妙目水盈盈的,似有淚珠兒打轉。

她知道水溶想將紫鵑收房,她待紫鵑情同姐妹,哪裏舍得她給人做通房丫頭?

加之她和水溶婚後相處,好容易印象日見好轉,隔閡漸漸消弭,不料自己嫁入王府才沒幾日,他竟能提出如此厚顏無恥的要求,怎不叫黛玉又是氣惱,又是痛心。

水溶越發疼惜不已,便不再逗弄她,笑歎一聲“夫人,你誤會我了”,才把心中所想,一五一十的跟她說了。

“夫人,我和穆大人總角之交,再了解他不過,論人品,論能幹,他都稱得上是人中龍鳳。既然他跟紫鵑,有這麼一出誤會,總是……咳咳,不大妥當,我想著先前給穆大人提媒,意欲撮合他和夫人的三表妹,他推說不想這樣快就娶妻,我又想著,是不是可以將紫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