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他急切的眼神,遲疑問道:“請問公子師門之中,是否有個叫莫君堯的人?”
宋澄聞言,道:“有!他正是師傅之子,名君堯字初安。”
我見他所言不差,他倆確實是同門中人,心下大鬆,隻是不知道是哪個門派,我繼續說道:“家父與莫先生是多年摯交好友,仙影踏波是他留給我的書卷中偶然翻到的,他是我的授業恩師。”
宋澄道:“原來如此,那莫師兄現下還在你家中嗎?我想見他一麵,家師思念他許久,已有幾年未見。”
我搖搖頭,遺憾道:“你來遲了一步,靈穀寺那日,莫先生出發去了北辰國,離去前隻說多則十載,少則兩年方歸。”
宋澄仰空長歎,道:“師兄心懷誌遠,隻是苦了師傅師娘日日思念。”隨即收拾心情微笑視我道:“多謝姑娘誠實相告,如此算來,我和姑娘算是同門師兄妹,剛才對你多有冒犯,還請姑娘海涵,改日宋澄定前來請罪。”
我與他相視一笑,前嫌盡釋。
我們回到正殿,安陽公主微笑問我道:“他沒有欺負你吧?”我笑搖了搖頭。
宋澄笑說:“一切都是誤會,適才我不小心將公主院子內一盆玉蘭花弄壞了,還請公主諒解。”
公主擺擺手笑道:“我何時成了小氣之人,幾朵花兒而已,壞了就壞了,明日再讓內務府送來便是。”
宋澄笑道:“是也是也,公主素來寬宏大量,定不會和我計較這些細枝末節。”
宋澄與他們寒暄了一番,便和齊王離去拜見晉安帝和永寧長公主。
晚風輕拂,彎月如鉤,靜靜地掛在樹梢枝頭,繁星點點為那寂靜的夜色增添了幾分活力。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行道遲遲,載渴載饑。我心傷悲,莫知我哀......”
不遠處響起悠揚悅耳的琴聲,我從西貢回來經過臨棲閣,聽到這簡單的曲調中隱著淡淡哀愁,心有所感,漫步尋找琴聲。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這首歌我時常聽雲晚彈起,自是聽慣了的曲調,但直到今天才懂得了些許曲中的含義。
今來昔往,時光荏苒,青蔥記憶中仍是楊柳依依,睜眼望去唯餘雨雪霏霏。
時光易逝催人老,催離了情感,催散了故人。
四季更替輪轉,既有生離,便有死別,最痛苦的莫過於人在眼前卻不得親近。
物是人非,大抵說的就是如此,我開始理解雲晚為何時常彈起這首曲子,對於她而言,莫先生就是藏在她心頭唯一的心事,小時候不明白,一個勁纏著雲晚反複彈奏,時過境遷才懂得她當時彈奏時眸光中的愁緒。
雖然從離家入宮短短數日,我覺得自己比以前長大了許多,也比以前多了很多心事,不知道是好是壞,也許這就是成長的代價。
目之所及,宋澄正坐在廊下撫琴。
一身白袍襯得人愈發豐神如玉,我直到現在才真正看清他,前兩麵見得匆匆未細細打量。這個氣度卓越不凡,容顏俊美無儔的男人,老天爺似乎十分厚待他。
給了他絕世容顏和氣度,給了他尊貴無匹的身份,給了他絕世武功,還有他自己的卓越琴技,幾乎是一個找不到缺點的男人。
但為什麼他會獨自一人入夜在此處彈奏此曲,他心懷如何心事呢?
忽而宋澄手中琴調突轉,換了一曲《高山流水》,我知他是察覺到附近有人,不想別人揣度他的心事,原本我藏於樹後不打算出來見他,聽到他的曲子,倒是不好繼續藏匿。
大大方方現身走到他身畔,蹲下身子托腮對他甜甜一笑。
他側眸看我,見我露出之前從未見過的笑容,手下琴弦略滯了滯,我疑惑看去,轉瞬他就恢複琴調,我以為隻是我的錯覺。
待宋澄一曲終了,我心念一動,盤膝而坐,隨手取過琴置於膝上,憑著記憶斷斷續續彈奏剛才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