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行道遲遲，載渴載饑。我心傷悲，莫知我哀......”
我不想在如此完美的人麵前丟臉，手勢盡可能擺得優美，可琴音卻不打算給我麵子，時而錯音，時而忘記曲調斷了曲，踉踉蹌蹌地續上，一看就是有人指點過，但自己未勤加練習的結果。
宋澄看我既尷尬又努力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道：“我現在開始懷疑早上你同我說，師兄是你授業恩師的真實性，嗯？師妹？”
我沒好氣睨了他一眼，索性不彈了，欲將琴還給他，宋澄不接，往我身邊靠了靠，手指輕拂過琴麵，調整琴音，放緩節奏，帶著我重彈這首曲子。
宋澄身上的氣息襲滿我的鼻端，他的手又若有似無地觸到我的，甚至我彈了錯音時，他會覆上我的手帶我彈奏。
我的臉不自禁有些滾燙，心也有些慌，注意力開始偏離琴曲。
宋澄卻好似心無旁騖的樣子，神色坦然地繼續帶我彈琴，他察覺我有異，在我耳邊輕輕說道：“專心點。”突如其來耳邊的呼氣讓我渾身一顫，半邊身子都酥麻，忙收斂心神認真彈琴。
漸漸的，我的緊張感褪去，全身心投入到琴曲感情中。
宋澄是個好師傅，我跟著他的指點反複彈奏，直到這首曲子終於全部記熟，靠自己能力將全曲彈奏一遍。
成就感油然而生，我按捺不住開心的心情轉頭望向宋澄，他也恰好看著我，眼中躍動異樣的光芒，我跌進那雙迷人的眼睛裏，心髒砰砰直跳。
月光下，並肩而坐相視而笑的一雙璧人，一個清新可愛，一個氣質風華。
我強自壓下內心躁動，裝作無意隨意撥弄琴弦，音色溫勁鬆透、純粹完美，借助月光，我清晰看見琴身上刻：超跡蒼霄、逍遙太極，琴尾處上書一串小子，曰：泠然希太古，詩夢齋收藏。下署：九霄環佩！
我再次震驚，這是一把失傳已久的千年古琴，竟然讓我在這裏遇見，還能親手撫奏，我興奮道：“這把琴是你的嗎？竟真的還存於世上，書上記載：自五胡亂華後，這把琴被當時的逃跑的蕭帝帶在身邊，隨後便消失了幾百年，今日，我竟有幸能再次見到古琴現世，甚是開心。”
宋澄溫柔笑道：“你若喜歡，我送予你又何妨，權當我之前對你的歉意。”
我連連擺手，不好意思道：“這把古琴太珍貴了，奴婢人微，不敢收此重禮。”
我若是收下這把古琴，公主和其他宮女定然認為我與你有私，公主這般傾心於你，若是引起不必要的誤會，我恐難熬到出宮之日，心中雖很歡喜你送我古琴，卻也隻能拒絕。
“這琴你是怎麼得到的？誰教你的琴曲？”我忙岔開話題。
宋澄輕聲說：“琴是皇上賜予我的，琴曲是師傅教的。”在提到師傅時，我注意到他臉上泛起崇敬和溫暖的笑意，和往日禮貌性的笑不達眼底完全不一樣。
“你談這首曲子，是在思念親人嗎？我記得午時你和齊王剛去拜會過永寧長公主，那你是在思念父親？”
“我從小就沒有父親，師傅就是我的父親，母親說我的父親在我未出世前就去世了。”
我輕蹙眉心，懊惱自己說錯了話，惹起他的傷心事，想要道歉，可看宋澄一副超然物外，沒有傷感的樣子，反倒讓我不知該說什麼好。
沉默半晌，還是決定打破尷尬，道“你，思念你的父親嗎？”
許是從未有人問過他這個問題，猝不及防間，宋澄好看的眉頭輕皺起來，幽深的黑眸有一瞬的迷惑，真個人都陷入一層潮濕的霧氣中。
以他的身份地位，疏遠的人根本不關心這個問題，親近認為這是他的忌諱，不敢輕易問起。
那一瞬間，宋澄雖然挨我很近，但我總覺得刹那間他就去得很遠，讓人捉不住。
失神半晌後，宋澄才垂眸說道：“不知道。”
我低頭輕撫琴弦，揣測你是不知道還是不願想，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