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偽記者生活(1 / 3)

一個多月不見,趙銳敏又有新的女朋友了,但這一點也不奇怪,據說換女朋友隻不過是他生活的一部分,如果哪天他和一個女孩子白頭偕老了,那倒是件值得令大家奇怪的事。

在晚報的作者聯誼會上,他認識了文化局長的女兒郝美。郝美其實長得挺醜的,主要是嘴太大,顴骨太高,個子比較矮胖,典型的兩廣特產。但聽說她文筆還不錯,經常在小刊小報上發點豆腐塊沾沾自喜,加上江城這地方原本就什麼都貧乏,就更別說才女了,也就不奇怪為什麼山中無老虎。自從那次見了麵,他們兩個就好上了。郝美能找到趙銳敏這樣的白馬王子,當然算是意外了,不然就憑她那模樣,就是青蛙王子都難找。沒想到的是過了幾天他們居然還同居了。這件事卻連老鄔他們都不知道,因為郝美臉皮薄,她不好意思讓熟人看見,都是每次匆匆完事就走了。趙銳敏為此也有點惱火,想搬出去單獨住房租又太貴,住一起跟做賊似的,他又不舒服,剛好我們回來了,他就打算退掉原來的房子,和我們合租個兩房一廳。

趙銳敏一說找房子,我們於是馬上就開始找房子。

年貨老早就擺滿了平日空蕩蕩的街頭,走到哪裏都是卓依婷扭扭捏捏的歌聲:“恭喜你呀恭喜你,恭喜恭喜恭喜你……”

熱熱鬧鬧的金桔和鮮花也都從花圃搬進了臨時的街頭花市,顧客們挑三揀四穿梭其中,不厭其煩的忙著和攤主們討價還價,整個城市因此顯得忙忙碌碌,充滿動感起來。此時,新春將至,溫暖的江城也開始有了一絲寒意,喜慶的氣氛反倒越來越濃了。

各大單位爭先恐後的趁著佳節來臨大搞活動,這也是記者們的黃金時間。為何引用“黃金”二字,很簡單,一個是因為他們忽然變得很忙,另外關鍵是他們可以拿到許多紅包或者是禮物。趙銳敏便每天帶著我們去參加各種活動,每次總可以滿載而歸,如此一來年貨也比較豐富了。

年貨有了,房子也終於找著了。這整棟樓裏住的隻有空氣,起了幾年還沒住過人,但這一點也不奇怪,這地方不象廣州、深圳,流動人口多,這裏空樓隨處可見,到了晚上,全城有一半樓房裏都是黑燈瞎火的,因為裏麵根本就沒人住。

終於有人問津,房東阿姨有些迫不及待,爽快的說:“每層的結構和價格都一樣,隨你們挑吧。”

我們都不謀而合看上了三樓。

兩個房間一大一小,大房間臨街,說是街其實隻是一條大土路,土路上的路人和車輛都很少,多的倒是一些小孩在跑來跑去鬧著玩。對麵是一所幼兒園,大門上貼滿了各種誇張的動物畫像,難怪孩子們盡會指驢為虎,除此以外小孩子還整天像一群小麻雀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更遠一些是市師範學校的教學樓和籃球場,時常是人來人往。廳在房子中間,也是挺大的,隻是小的房間才大的二分之一,遠遠的麵對著江邊和大橋,還有橋頭的大花壇,令人視野開闊。近處是一片菜地,再近一些也就是樓下了,是一些臭椿樹和沿著籬笆攀援的馬蘭花,其中還夾雜著幾棵高大的木棉樹。

趙銳敏既想擁有大房間又想觀風景,一時舉棋不定,捏著下巴猶豫不決的在兩個房間來回琢磨著,等待決定的靈感。我見他一言不發,趁他還沒想好,趕緊假裝善解人意的說:“大房間你住吧,我們住小的就行了。”

趙銳敏識破了我的詭計,嘿嘿笑著說:“小的可以看外麵江邊!”但他仍作出慷慨的樣子又不無遺憾的補充道:“你喜歡小的就讓你住小的吧。”

房間就這麼定下來,我們三個又高高興興的去買了鍋碗瓢盆,正式開始自己開火,準備過年。

年前還要解決一件事,那就是工作。因為趙銳敏自己也不想在報社幹了,他說和老賴關係越來越僵,沒意思。之所以還沒鬧蹦,是因為老賴和宣傳部郭部長都受過趙銳敏的穢,趙銳敏給誰送過什麼禮帳本上都記的一清二楚,誰都知道要是把趙銳敏若得狗急跳牆了,他把帳單一抖出來,那可誰都不好過,吃不了還得兜著走。再說他們兩的矛盾也不怎麼光明正大,不就是為了一個發廊小姐嗎?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就是有一回趙銳敏去發廊,剛好按摩完和小姐有說有笑的從包間出來,當然也可能不僅僅隻是按摩吧。就迎麵被剛進來的賴總撞見了,原來那小姐也是賴總編的老相好,因此兩人就互相都不舒服了。知道內情的人都說,為了一個小姐,值得嗎?她們隻是為了掙錢,和誰不是做,但既然和那麼多人都做了你們氣得過來嗎?你們鬥哪門子氣呀,誰有本事包起來就是了。但這隻是旁人的看法,他們自己可沒這麼想,因為老賴當然不會去承包一個雞,偶爾玩玩而已。另外關鍵是一個上司,一個下屬,要是兩個級別相當也就罷了,像趙銳敏和老鄔不還關係挺好嗎。他明處不敢得罪趙銳敏,暗地裏卻處處和他較勁,就是想等趙銳敏自己呆不下去了主動辭職。而趙銳敏是那麼傻的人嗎,絕對也不是盞省油的燈,他說即使辭職了,也會有辦法把他老賴褲子扒下來,讓他坐不了總編的位置。

雖然我剛來時也在報社食堂吃過一陣子飯,但那時還一直沒碰見過老賴。我心想老賴肯定是個老得禿頂的家夥,每天隻知道去嫖妓女,所以我一聽到他的名字就感到厭惡。但同時又充滿好奇,這麼個壞蛋到底長得什麼模樣,居然還當總編,我很遺憾在報社住時每天都起得太早,不然怎麼住了十多天居然也沒看見過他。

趙銳敏老早就描準了市文聯的《江城文學》,《江城文學》雖然辦得花花綠綠的,俗不可奈,但它不僅有撥款和讚助,還有大量廣告和報告文學。他說讓文聯那幫迂腐得快入土的老頭子把持著,真是太浪費資源了,但又一直苦於沒有門路,這回終於有機會了,就名正言順的去拜訪郝局長吧。但他不想以未來女婿的身份去,他說總不能要我真的娶那醜八怪吧。郝美也不想讓父母知道他們同居的事,卻又要趙銳敏以男朋友的身份出現,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趙銳敏隻好硬著頭皮帶我們去了,還買了一套象牙瓷茶具和一套精裝四大名著。

郝局長見了一表人才的未來女婿,熱情的把我們迎進屋,但心情立即複雜起來,他大概事先沒料到女兒說的男朋友會長得這麼端正。自己也是過來人,這小夥子雖然個子矮了一點,但不至於偏偏喜歡郝美吧,所以他不會像女兒那樣被愛情的假象衝昏頭腦。我們一坐下來,他邊給我們到茶,一邊思考上了。但郝美她媽不一樣,高興得跟在馬路上揀了一大堆錢似的,忙著給我們端來了大盤小盤的點心和水果,關心的問寒問暖的問個不停,還執意要親自給我們剝柚子,我們實在拗不過她,趙銳敏就搶著要剝,她硬是很快就給剝好了。

當然最高興的還是郝美自己了,覺得領了這麼體麵的男朋友回家很有麵子,臉上洋溢著得意。她媽見插不上嘴,就忙著下廚房了,郝美便也跟著下了廚房。

如果光看郝局長家裏的布置,倒真看不出他是個局長,堂堂處級幹部,房子又老又簡陋,但絕對又不是博物館那種古色古香的老,而是鄉下老百姓的那種老土。桌上的花和果盤都是很俗氣的塑料品,桌子椅子也都是老土的舊木家具,難怪郝美長得那麼土那麼難看,奇怪的是她媽倒是挺順眼挺開朗的。趙銳敏後來還和我們開玩笑,說她媽倒是風韻猶存。田立文也打趣說你不會又看上老嶽母了吧。

郝局長長得幹瘦,門牙像垃圾鏟一樣往外戳著,好象隨時在等待有人往裏扔東西。我們一見郝局長露出牙齒就想笑,又不敢讓他發現,隻好在各自的心裏偷偷樂。偶爾郝局長轉身給我們添茶,趙銳敏就會朝我們做鬼臉。後來每當我們吃西瓜時,趙銳敏都要開玩笑說要是舉行吃西瓜比賽,郝局長肯定穩拿冠軍。好在郝局長那天話不多,因為他普通話很不標準,加上說話節奏又慢,也並不顯得話少,有點恰倒好處。否則沒準我們真會笑出聲來。當時他一聽說我剛從北京的音樂學院進修回來,馬上就表示挺感興趣,就關心的問:“那平時都練哪些歌?”

我趕緊隨便說了幾首。郝局長想了一下,望著我們笑笑的說:“我們文化局初五晚上在市會議中心搞了台新春晚會,現場直播的,你要不要去唱首歌?”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們兩個已經笑著替我答應了,都說有這個機會當然好啊。

郝局長就高興的立馬撥了個電話:“喂,你給我加一個節目,我這裏有個北京來的小歌手,行,就這樣。”掛完電話,郝局長滿意的說:“行了,初四晚上7點在會議中心彩排。”

沒想到事情就這麼簡單,我們都很興奮,氣氛馬上活躍起來。

氣氛一好馬上就把距離拉近了,接著趙銳敏無關緊要的寒暄了一陣,也可以說是趙銳敏沒話找話又套了一陣近乎。還是老局長有經驗,年輕人繞彎子他一清二楚,馬上把話切入正題。郝局長說:“小趙啊,在報社還不錯吧。”

這句話正是問到了點子上。趙銳敏也不用拐彎抹角了,幹咳了一聲把話挑明了說:“我主要隻負責廣告部這一塊,但現在經濟這麼蕭條,宣傳部又沒給撥款,光靠廣告肯定不行,我認為主要還需要更多的策略,但在報社除了廣告其他方麵我都不能插手,覺得有點施展不開。”

老局長聽出了弦外之音,顯然有些感興趣了。順著話問:“那怎樣才好發揮呢?”

趙銳敏有點激動起來,他試探著問:“聽說你們《江城文學》的主編黃宏誌好象快退休了是吧?”

郝局長笑著說:“他是該退了,但明年由誰來辦這事還在研究。”

趙銳敏聽老局長這麼一說兩眼馬上開始放光,滔滔不絕指手畫腳的暢談起理想來。他自信的說:“如果真是這樣,我希望能有機會把它接過來辦,我不僅可以不要撥款,每年還保證能上繳一部分管理費。”然後他話峰一轉接著說:“我主要是想從提高雜誌的質量著手,因為質量主要是靠內容撐起來的,內容好了銷量也就會增加,廣告和讚助就自然會多起來。而稿源方麵,除了培養本地作者,我們還可以約些全國的名家,這方麵小田有很多資源。”田立文也點頭附和著。

郝局長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這也不是不可以,到時候再說吧,這事還要開會再研究研究的,你們也不要太過於心急。”

趙銳敏真的就有點急了,懇求說:“這事您可以做主的。”

“這事嘛,關係到文聯和作協很多人,所以還是要通過開會來決定”。局長有點愛莫能助的口氣說。

回去的路上,趙銳敏沮喪的笑著說:“聽他老頭子那麼一說,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那飯我實在都不想吃了,狠不得馬上開溜,但又怕別人看出我們目的性太強。真是早知道就不去了,媽的,還害得我花了幾百快錢。”

“你不去怎麼會知道不成呢?”田立文安慰他說。

趙銳敏作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笑著說:“說的也是,總算還讓文靜揀了個便宜。”

我也不好說什麼,就得意的笑著往前跑了幾步,算是默認了。

他們失去了一個機會,我卻因此意外的得到一個機會,用田立文的話說,這就叫做“有所失必有所得。”那一段時間,我每天都早早起來,然後一心一意的跑去河邊練聲,並開始對舞台充滿了無限向往,既盼望著那天快點到來但又有點害怕。到了晚上我絞盡腦汁盡可能的把菜飯做得好吃一些,因為趙銳敏老是埋怨田立文做得不好吃。雖然我的手藝比田立文還要糟糕,但他卻從來不說我,有時他回來得比較早,還會主動幫我打打下手,或者掙搶著要掌勺。因為廚房小,所以每當那個時候田立文倒是無從插足了,隻好躲回房間看書或者繼續寫作。不知不覺我們倆就有說有笑的把飯菜做好了,好象廚房是個讓人永遠不知道累的地方。吃飯時,趙銳敏依然會高興得跟過節似的,少不了要喝上幾兩酒,酒飽飯足之後,看我的眼神就充滿了柔情蜜意,那情景別提我們有多融洽,有多麼令人羨慕了。

終於到了大年三十,我早就盼著這一天了,對我來說什麼都特別新鮮。街上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我們三個也早早的出去了,冒著細雨轉了一圈,隻見人們該幹嘛幹嘛,絲毫沒因下雨而影響過年的喜悅,尤其是花市上更加熱鬧,看上去像不要錢似的,一問價格,確實比前幾天便宜,據說今天賣不完到了晚上就都扔掉了。我天真的說:“那到了晚上豈不是可以來揀花嗎?”

趙銳敏被我的傻精明話逗笑了,善意的白了我一眼說:“犯得著嗎,買花就圖個高興,你喜歡現在就挑吧!”聽他那口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口袋裏裝著很多錢呢。但實際上隻要不是太貴,他還是挺慷慨的。我看得眼花繚亂,一時拿不定主意買什麼好,看了看金桔,又覺得太奢侈。再看別的又怕太貴,最後選來選去又怕他們等得不耐煩,趕緊選了一盆開得正濃的桂花。趙銳敏連價也沒還,二話沒說開著玩笑爽快的把錢付了,我們就高高興興的擰著大包小包回了家。

趙銳敏深怕田立文搶先霸占了廚房似的,一回來就捋起衣袖準備下廚,吩咐我負責洗菜,又打發田立文去客廳搞衛生。趙銳敏打了半天煤氣沒打著,這才想起本來煤氣讓老鄔用得差不多了,搬來這麼久還沒換過,嘴裏於是就不由自主的罵雞精,說多不留少不留就剛好掐著年夜飯。接著他風風火火跑下樓打電話,叫煤氣店送煤氣來。

趙銳敏氣喘籲籲的踹開鐵門,故作神秘的笑著往屋裏走。田立文翹著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剝橘子吃,看他樣子怪怪的望著我們直笑,就開玩笑說:“揀到錢了,那麼笑嘻嘻的?”

趙銳敏忍不住嘿嘿笑了,眼睛亮亮的,露出兩排潔白的鋼牙。立即又假裝若無其事的笑著說:“哪裏那麼多錢揀,是何致富剛才呼我,說等下要過來給我們拜年。”

何致富就是那個福滿堂超市的老板,一個不折不扣的鐵公雞。他來拜年有什麼值得高興?看把趙銳敏給樂的,真是不可理喻。

不提還罷,一說起何致富我就來氣。一個多星期以前,我們剛回來不久的時候。趙銳敏每天總是風風火火的,因為除了報社的工作,他還代理了福滿堂自選商場的廣告宣傳。本來他是去找總經理何致富刊登報紙廣告的,沒想到聊著聊著,鬼使神差變成了幫他策劃打折方案了,然後又印刷成優惠券,照著電話號碼簿的地址,用信件寄到各個單位和家庭。趙銳敏希望能通過這個策劃活動掙點錢過年,因為各個領導家是不能不去拜年的。但是除了策劃和印刷,剩下的一係列工作都由誰來做呢,不用說當然是我和田立文的事。田立文對此倒是毫無怨言,雖然被安排在一個悶得人心慌意亂的倉庫小角落裏,還沒人搭理我們,他仍然做得一絲不苟。我卻認為那簡直是比拉讚助還要糟糕的差事,而且還不知道到底有沒有工錢,後來果然證明我的直覺是正確的。

雖然我一萬個不樂意,但沒過幾天,比磚頭還厚的一本電話號碼簿,還是都被我們從頭到尾抄完了。結果還剩下幾尺高的一摞打折卡沒寄完,趙銳敏吩咐我和田立文去市中心散發。我們倆每人抱了一大摞,站在市中心花壇最熱鬧的地方散發。一會兒我就把手裏所有的優惠券發完了,興高采烈地跑到田立文那邊,見他還沒發完一半,原來他是一張張發的,有的人看了才接,有的看了不趕興趣幹脆不接,所以不要錢也發得挺困難。我一看就生氣的罵田立文:“真是笨死了,他自己幹嘛不來發呀,這麼賣命?看著,我來教你發吧。”說著我一把奪過田立文懷裏的優惠券,隻要見了有人騎單車從旁邊經過,我就馬上丟下一摞,丟了幾輛單車就全扔完了。我拍了拍占滿油墨的雙手神氣活現的說:“走,回去吧,傻冒。”

田立文後悔的說:“要是趙銳敏知道了恐怕不好!”

我不屑一顧的看了他一眼就走了,回頭卻見他還老實巴交的站在那裏。便生氣的說:“你以為他會一個個的去問嗎?真是個大笨蛋?”

過了幾天,何致富呼了趙銳敏,高興的說效果還挺不錯的,很多人都拿著優惠券來買東西了,還說要好好感謝我們。趙銳敏掛著一臉得意,嘴裏卻很不以為然的說:“我當初就說了效果肯定不會差的你還不相信。好了有空過來喝酒吧?”就笑嗬嗬的把電話掛了。

煤氣一會兒就送來了,趙銳敏吩咐:“我們先把飯做好了,等下何致富來了加雙快子就是了。”接著他又笑著補充說:“不知道這家夥還準不準備付我們工錢,也不知道帶了什麼禮物來。”

我邊洗菜邊插嘴說:“那麼小氣的人你還指望他給錢,有幾天我們在他那裏抄信封,連中午飯都是我們自己花錢出去吃的。所以他能給你帶個他們商場賣不出去的小電器來,就算是很不錯了。”

邊議論著,我和趙銳敏又七手八腳的在廚房忙開了。每次我和趙銳敏一起做飯,他總是會顯得很興奮,做什麼事情都是又輕又快,也樂於聽我的建議,仿佛下廚房是一件難得的快樂事情。但如果田立文也插手進來,趙銳敏就會挑三揀四,不滿情緒立馬冒出來,所以隻要我們都在家,田立文總是很少下廚房。

趙銳敏把油倒進了鍋裏,他一手握著鍋把,另一手拿著鍋鏟。我把剛洗好的的菜遞過去,他的眼神迎上來那一瞬間,忽然撞上了我的眼神,他立即慌亂不安的接過菜,手卻一不小心又碰在了我手上,立馬跟觸了電似的輕微顫了一下,菜都差點弄撒落地上了。我心裏也慌慌的,一種強烈的欲wang迅速傳遍了全身。客廳裏田立文一絲不苟的拖地聲仿佛突然變得清晰起來,廚房裏的氣氛略微有點尷尬,我們都沉沒著各自懷著同樣的心事。這時我猛然聽見有人在叫趙銳敏,走到陽台,見何致富臉對著上麵望著,拎著兩個小塑料袋可憐巴巴的站在樓底下。

何致富小心翼翼的走進來,像烏龜一樣探頭探腦的朝廚房望了望,對趙銳敏說:“春節好啊!”

趙銳敏笑嗬嗬的連聲說:“好,好,你先坐一下,菜馬上就好了,一塊吃飯啊?”

“飯我就不吃了,主要是來給你們拜年,謝謝你們,這段時間辛苦你們了。”何致富客氣的說。

趙銳敏聽他說不吃飯覺得也有道理,人家有老婆孩子的人怎麼會在外麵吃年夜飯呢。就改口說:“那就喝點酒吧?”

“酒也不能喝了,等下還要去拜一個領導,我們這裏大年三十是拜最重要的人的。所以這心意你們一定要領了。”何致富很誠懇的望著我們說。

聽他這麼一解釋,我們都很感動,趙銳敏也不好再堅持了,就放下了手裏的鍋鏟走過去,接著回頭吩咐我們:“那你們兩也先別忙了,過來陪何總坐坐吧?”

等何致富前腳一走,我們都迫不及待地把塑料袋打開來看,讓人既生氣又好笑,原來是兩包水果糖,還不是那種好吃的水果糖,而是連鄉下小孩都不喜歡吃的那種硬糖,味道怪怪的,黴黴的,而且糖裏麵還有沙子。所以一直等到過完年,它們都安然無恙的躺那裏,有客人來也不好意思拿出來,後來都融成糖水了,髒兮兮的流了一灘,隻好無奈的扔掉了。

趙銳敏掙的其實也不少,但就是老沒錢花,主要都花在女孩子身上了,其次就是給領導送禮。他的腦子裏總有出不盡的點子,隻可惜這地方經濟不夠發達,要不然他如果開個“點子”公司準能賺大錢。而現在這些點子不僅沒能給他帶來一點利益,反而讓他陪進了不少的禮物,但他沒因此放棄腦子裏的奇思異想,反而更加契而不舍。

郝局長那邊不成,他又跑到晚報的頂頭上司宣傳部汪部長家裏。這回他策劃了一本宣傳畫報。這個也是趙銳敏策劃了很久的,這回他覺得終於火候到了,不論是領導那關還是內容方麵,因為隻要求掛靠在晚報下麵,隻要不出大的問題就行了,又不用宣傳部真正的派人去管,而且不僅可以為江城市的招商引資做宣傳,還能上繳一些管理費,等於是空手套白狼。

工夫不負有心人,這回終於成了。趙銳敏給自己封了個執行副總編的頭銜,總算是過上了總編的癮。廣告部門口從此多了塊牌子——《江城畫報》編輯部,並且在晚報馬上刊登了招聘啟示,廣招高素質的采編人員。

當了副總編的趙銳敏每天都精神抖擻,辦事更是風風火火,說話的口氣都像真的是新官上任似的。吃完早餐,他拿起剛買的那部像遙控器模樣的手機,隨便給一個女孩子打了個電話。得意的說正搞了個畫報,問她有沒興趣過來。聽那口氣好象現在已經當了一把手,早已是大權在握了。掛完電話他好象又想起了什麼,於是望著正低頭全神貫注喝著粥的田立文,用命令的口吻說:“田立文你等下出去買一把圓珠筆和一些白紙到辦公室。”

田立文吃得滿頭大汗,忽然意識到趙銳敏是對他說話,懵懵懂懂的抬起頭張著嘴巴問:“什麼?”那神態既俗氣又窩囊,真教人想塞把雞屎進去。

我白了他一眼說:“叫你買東西呢。”

趙銳敏無可奈何的咂了咂嘴,朝我苦笑了一下,提著手提包鎖了房門風度翩翩的走了。

“哦,對了,文靜,等下你快點過來給我報麵試人名單和順序。”正要出鐵門時他又突然想起還沒吩咐我做什麼,便回頭意味深長的補充了一句,然後才風風火火下了樓。等我趕緊把碗筷端進廚房,已經從窗口看見他搭著摩托車遠遠的走了。

自認為是高素質的應聘者擠滿了一屋子,都前護後擁的叫著趙總,趙銳敏被他們叫得暈暈呼呼的,走路都跟騰雲駕霧似的又輕又快,好象腳下安了彈簧。

趙總見了漂亮的女孩子就容易犯老毛病,結果自然是挑了五個比較漂亮的女孩子,素質到底有多高還不知道,反正也都是初中畢業。但話又說回來,還真得要漂亮的女孩子才行。因為招人的目的就是拉業務,畫報可不是免費的光榮榜,那登的都是彩色的鈔票,隻要你單位還出得起這個錢那就說明效益還不賴,也就證明你們領導幹得還不錯,就值得登報表彰。因為現在經濟太蕭條,什麼都不好做,願意打腫臉充胖子的人實在還不多。所以說白了就是招公關小姐,別的都不管,也不論你使什麼手段,隻要誰能把那些手握公章的頭頭腦腦們纏暈了,然後把錢給拿回來,就證明誰的素質高了。

工作說幹就幹,印了名片立馬開始上班。我們三個,加上剛招聘來的五個,剛好湊成一桌。雖然不是請客吃飯,其實辦公室也就一張桌子,現在多了幾個人也就添了幾把凳子而已。因為平時大家都要在外麵跑,也沒工夫回來坐,剛好連桌子的錢都省了。

畫報隸屬於晚報,所以,我們沒跑幾天便被要求參加報社的例會。這大概是因為賴總聽說畫報來了幾個美女,自己也想開開眼界,就要求畫報的人員每周一也要參加例會。但趙銳敏就不同意了,他認為畫報的編輯和記者都是搞業務的,不能因為參加那無關緊要的破例會而耽誤了工作。當然他主要是不想讓老癩子幹涉畫報,怕他到時見錢眼開打畫報的主意,因此威脅到自己的利益和位置。但老賴不管那麼多,他說不開例會除非不打晚報的招牌。這招夠損的,趙銳敏還真沒轍,總不能什麼小事都去找領導吧,你又不是人家領導的幹兒子,所以也隻好恨在心裏答應在嘴上了。其實我倒挺想去開次把會的,一個是出於好奇,不知道他們到底都是怎麼開會的,會上都說些什麼。以前老聽趙銳敏對人說,明天沒空,明天要開會。那口氣好象挺神氣的,所以我就覺得開會挺神秘,便挺羨慕的;還有就是受虛榮心的驅使,以為跟晚報的人一起開會就是晚報的一員了似的,其實心裏也知道不是那麼一回事,但就是希望不知道的人會這麼認為,也就覺得挺驕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