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我想您了。”
夜深人靜,園裏的人大多已經睡下了。溫禾悄悄從房裏鑽出來,站在父母的房前,輕輕推門走了進去。
母親的梳妝桌上留著一封信,有拆開的痕跡。
“誰!誰站在那裏!”
“父親,是我,我是禾禾。”
“……禾禾,這麼晚了怎麼還不休息。乖,先去睡覺,有什麼事情早晨再講。”
“我想母親了。”
父親的語氣緩和了不少,朝她揮了揮手,招呼著她來到自己身邊。
“禾禾,我很愛你和母親。我不曾教導過你什麼大道理與繁文縟節,不曾讓你遵守什麼規矩,因為我覺得,我溫璟的女兒快樂就好。”
他頓了頓,“但是以後不一樣了,禾禾,以後沒有經過別人同意不要隨意進入別人的房間,更……”
父親的眼睛像是不經意般掃過梳妝台上的那封信。
“更不能想著窺探別人的東西。”
“父親,我不明白,什麼是‘以後不一樣了’?”
“禾禾,我送你去英國玩兒一段時間,書和哥哥與你一同去,好不好?”
……
“我明天帶禾禾離開竹園回溫家。就按我之前和你所講的,兩日之後,上海溫家,你來把禾禾接走。
以前的那些事情……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電話另一頭的女人正斜倚在沙發上,滿臉的戲謔。
“既往不咎?溫璟,你明白這句話從你嘴裏說出來有多可笑嗎?
你就不怕,我把你這唯一的女兒賣給妓館作娼,送給討不上老婆的老男人,又或是砍斷手腳在街上乞討?”
溫璟把玩鋼筆的動作一頓,語氣沉重了不少。
“林韻,你要清楚,她不隻是我唯一的女兒,也是珮敏的唯一女兒。”
電話那頭沉默許久。
“好。”
掛了電話,林韻依舊倚靠在沙發上,眼神卻是渾濁了不少。
“陳珮敏……”
“敏敏,我好想你。”
“你可還記得,十五歲那年,我與你在學校的樹下擁吻。”
“那時我認為——”
“我們會是永遠相互依偎的愛人。”
“……我愛你。”
客臥裏……
沈書和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他無法想象一個十歲的女孩被迫在一天內接受家庭從圓滿和睦到生離死別,會是多麼痛苦煎熬。
更無法想象自己怎麼會對僅僅認識一天的女孩如此關心。
許是憐憫?擔心?又或是……一見鍾情?
複雜的情感湧上心頭,他索性起身點燈,提筆寫下一封信。
寫了又撕,撕了又寫。
“溫禾親啟。
“不論你處於何時,身在何地,你的母親都會無聲地愛著你。”
簡短又沒有格式可言,甚至都稱不上是一封真正的信。
但傾注了他所有的情感。
窗外的風蕭瑟,竹影搖晃,白雪落枝頭。
陰冷孤寂十分。
他胡亂在行李裏找出一件外衣,隨意披上後揣著這封信來到溫禾的房前。
房裏沒有光亮,她……應是睡下了吧。
他這樣想著,有些遺憾卻又有些舒心,矛盾得很。
本白淨纖長的手在寒風中已經凍得有些發紫腫脹,微微顫著把信遞進她的門縫裏。
他半蹲跪在門前喃喃自語——
以他自己都聽不真切的聲音。
“溫禾,歲歲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