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點的鍾聲準時敲響。
沈家作為江州權貴,哪怕是建在上海不常住的宅子,也是繁華非常。
隻是現如今空蕩蕩的,顯得孤寂不少。
“母親,”沈書和抬眼看向周淑卿,“我們可以走了。”
雖然對未來留洋的日子……以及即將見到溫禾十分期待,但離開相伴十餘年的血親家人,總歸是舍不得的。
“好,我們走吧。”
剛走到門口,周淑卿像是想起了什麼,腳步忽然一頓,隨即轉過身來輕握住他的手腕,鄭重地將自己腕上的玉鐲摘下交與他。
鐲子已有些陳舊,但依然看得出是個成色極佳價值連城的珍品。
母親平日裏可是寶貝著這鐲子,旁人是都碰不得的。
他心中已了然母親的意思。
“書和,你如今虛齡已經十四歲,年歲算不得小了,我嫁你父親那年也不過虛齡十七。”
“母親,您這是要讓我……”
“這是你祖家傳下來的玉鐲,世間僅此一隻的。你父親當年親手將它戴在我手腕上,可惜他已經……
而現在,我代表我與你父親,將它傳給你。如若在英國遇上願意和彼此相依一生的人,定要親手贈與她。”
回頭看,這偌大的沈家,往後的日子裏就隻有她周淑卿一人了。
沈書和看著手心的鐲子,忽然覺得格外的沉。
母親平日總是和孩童般隨性活潑,今日這樣沉著認真的模樣著實令他有些心疼。
他垂著眼,將這玉鐲放進首飾盒子裏,又捧著首飾盒子小心翼翼地收進行囊中。
“母親,我定會不負您所望學有所成。也定會將這玉鐲收好,親手贈與她。”
“好,母親相信你。”
他張嘴想對母親說些什麼,卻是像哽住了,怎麼也發不出聲響。
他緊緊握著母親的手,像他蹣跚學步時母親牽著他的手,一步步走到門口。
黃包車夫早已在門外候了多時。
“太太,是要送這位少爺去哪兒?”
他沒有回頭徑直坐上了車,害怕和母親對視的刹那,就會忍不住留下來。
周淑卿眼裏含著熱淚,緩緩放下了撫著他掌心的手。
“送他,去碼頭吧。”
下次見,也不知道是多少年之後了。
又或許,再也沒有下次了。
……
“先生。”
幾聲不太平穩的腳步聲後,低沉的女聲回蕩在空闊的辦公室裏。
辦公室裏沒有亮著燈,身著西服的男人背對著辦公桌後說話的女人,搖晃著酒杯站在窗前。
天色依舊暗著,繁星點點。
“可都安排好了?”
“先生,都安排好了。陳珮敏已除掉,今日時機成熟,溫禾……也即將消失。之後再行安排,屆時整個溫家,都將是囚於先生的股掌之間的破敗空殼。”
男人終於轉過身,在酒杯裏再次斟上紅酒。
他走到女人麵前,輕輕撫上她的臉,細細地摩挲著。
漆黑的環境裏看不清他的表情。
曖昧非常。
“來,喝了這杯酒。蘇霖,我把你安插在溫家的這些年,你辛苦了。”
蘇霖顯然被這突然的動作嚇到,身子一抖,顫著手去接那杯紅酒。
“能……能為先生做事,是我的榮幸。”
“本以為你在溫家祖宅假死,沒想到,竟然是真受了這樣嚴重的腿傷。我很心疼。”
男人的手一點一點在她的腰身上遊走,撫慰般在她的腰窩處輕拍了拍。
紅酒撒在了地毯上。
她的身體一陣酥麻,眼神漸漸迷離,定定地站著。
“來,去把你告訴我的這個好消息,告訴嚴廳。”
“好……”
她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如同沒有靈魂的提線木偶一般。
男人看著她的背影,嗤笑一聲,重新走回窗前。
“你溫家,就要是我的囊中之物了。”
“溫璟,你看那天上的星星,又要添上一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