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華燈初上,皇後正與三姊妹用膳,便聽皇帝來了。皇後與三姊妹一壁行禮,一壁叫人多添一副碗筷。
皇帝落座後,看著長樂,歎道:“江蘺,盡快為婧華物色一個夫君才是,若是等到德勒克開口,可就晚了。”
皇後看著長樂,目光裏也是怔忡,沈月晗捧著碗,深有感觸一般附和點頭,吸了吸小鼻子:“父皇,兒臣不喜歡那個人。今天上午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聖人有雲,‘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連兒臣都知道的話,他不知道,真真是不識禮數!”
聽小女兒張口就來,皇帝很是欣慰,撫著她的頭:“實則這點也不能怪他,草原兒女,性子本就豪爽,自然也不會藏著掖著。”又看著長樂,“父皇也是舍不得你去北漠的。”
長樂揚起笑來:“多謝父皇母後。”皇後抿了抿唇:“隻是這指婚之事,急不得也緩不得,京中才俊雖是多,但也要家世上好,方不辱沒了我們家的女兒。”頓了頓,“索性就將長樂與淑寧一道指婚了罷,免得貴妃那頭吃心。”
皇帝撫掌笑道:“果真是江蘺想得周全些,得趕緊選出駙馬的人選,遲則生變。”
待次日,沈月晗便見自家母後桌案上多了好多寫著人名的冊子,知道是母後要為姐姐擇婿了,當下躥到皇後跟前:“兒臣也要幫姐姐選夫婿。”
皇後好氣又好笑的點她的腦門:“丫頭魔怔了,哪裏有做妹妹的給姐姐選夫婿?女先生教的東西,你今日溫過了麼?”她坐在凳子上:“溫過了。”小爪子摸到一本,被皇後看了一眼,又隻好收回來。
自家母後看著溫和,實際上還是上位者多年不怒自威的霸氣。她一方麵是有點怵,一方麵則是因為要堅定抱著母後大腿不動搖的信念。
“有這閑工夫,不如去看看你姐姐在做什麼。”皇後埋頭看著手中冊子,“這些日子,婧華倒是愈發神出鬼沒了……”
沈月晗知道母後這邊是無奈了,隻好滑下凳子:“兒臣告退。”便朝姐姐房中去了。
哪知還沒到,便見長樂出來,四下看著,她忙躲到柱子後麵,又見自家姐姐看了一遍確定沒人之後,便快步出了鳳棲宮。沈月晗心中一訝,也撒丫子跟上去。
太醫院在宮中設有附院,以免哪位主子突發疾病來不及救治。長樂一路到了太醫院附院,院中一個人見她來了,恭恭敬敬的行禮,兩人壓低了聲音在交談什麼。沈月晗扒拉著院門,蹙著眉頭怎麼也聽不清。
找太醫並不奇怪,可長樂竟然親自來找太醫,甚至還在提防是否有人跟蹤便是太奇怪了。沈月晗見兩人皆是一臉凝重的樣子,隻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了。
隻是偷聽無果,她也隻能回去了。
屋外陽光正好,沈月晗坐在凳子上,一口一口的吃著點心。宮中險惡,她現在已經有了深刻的認識,每個人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比如她,比如長樂。每個人都這樣,表麵上似乎都帶著一層麵具,誰都不知道麵具下真正的臉是什麼樣子的。沈璉性子沉穩而溫和,隻是眼中偶爾會流露出狠戾來;看起來沒個正形的四哥沈珣,也是個扮豬吃老虎的。誰又知道這宮裏還有其他什麼?
不過想想,好像她才是那個最深藏不漏的吧?七歲小蘿莉的外表,實際已經是個奔三的歐巴桑了。
長樂回來之時,已然是申時了。她咬著下唇,臉色也有幾分難看,雙目之中滿是遊移,似乎隻要一陣風吹便會就這麼倒下去。
沈月晗聽青娘說姐姐回來,小跑著將她拉到房中:“姐姐今日去哪裏了?宓兒怎麼都找不到你。”長樂聞言之下,如夢初醒一般,笑道:“我有一些事兒罷了,是小孩子不能知道的事。”
沈月晗心中一時輕歎,麵子上倒像是賭氣:“不說就不說,誰稀得知道。”又挽住她的手,“母後在給姐姐物色夫婿呢。”
長樂臉色一僵,拉住她:“宓兒,今日下午找不到我的事,你告訴別人了麼?”搖頭,長樂才鬆了一口氣:“誰都不能說,明白麼?”
沈月晗愈發篤定姐姐不知道去幹了什麼,還是乖乖地點頭,尋思著什麼時候去套那個太醫的話。轉身端了點心來:“姐姐吃吧。”
長樂臉色不安,隻是搖頭:“宓兒吃就好了,姐姐不餓。”又看著妹妹,滿臉的憂心,張口欲言,卻被門外傳來的聲音打斷:“長樂帝姬金安,純儀帝姬金安。”
轉頭,見是皇後身邊伺候的大宮女紅鸞,長樂臉色一僵,還是喚了一聲“紅鸞姑姑”。紅鸞端著笑容:“長樂帝姬,皇後娘娘尋帝姬有事,還請帝姬隨奴婢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