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年關，城西運通公司對麵的客運站便水泄不通，擠滿了通往各個鄉鎮的班車。有時還夾雜著幾輛搭著油布棚的三輪摩托在裏麵穿梭，把留出來本不寬敞的過道堵到人心惶惶。一心盼望早點回家的過客焦急不安地四處張望，恨不得把客車裝上一對翅膀，越過這嘈雜不安的彈丸之地。
向大林這個時候卻是每天樂得合不攏嘴。他把口袋裏的香煙，往嘴裏一根接一根地塞，似乎想把這樂嗬嗬的嘴顯得不那麼張揚。每年的這個時候，他都會在車站附近的賓館包一間房，天天守在車站附近等著自己的車進出車站。有時幫著在外吆喝一聲：“梁家鋪，梁家鋪的馬上發車了啊……”。大部分時候他都是看下自家的班車有沒有準時到達車站，然後在梁家鋪往返。
賓館知道向大林是跑運輸生意，年關的時候掙錢。每天好酒好菜把他給伺候得好好的。晚上無聊的時候，逢三岔五還給他介紹幾個按摩女郎，讓他舒展舒展筋骨。
梁鐵柱的日子就沒這麼瀟灑了。他一天發一趟車，車上還跟著他婆娘。上午從梁家鋪等人坐滿了就發車過來，中午滿車又發回去。這向大林的滋潤日子，本是梁鐵柱的，賴他濫賭無克製，毀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國良本是要遲幾天才放年假，想著家裏母親不在了，過年要操勞的事可就都壓在慧英身上。於是，他找宋主任請了假，提前回了響水村。
自打縣城往西向竹山鎮新修了公路後，去往梁家鋪的車也可以經過響水小學。國良這次回家也是坐的梁家鋪的車。不過，等他從街上買完東西回來，他就上了梁鐵柱的大巴車。國良始終覺得原來的東西牢靠，雖然舊點，破點，但是這種老殘破能給人帶來年代的感覺，讓人找到熟悉的味道。
“莫國良？你是慧英家那口子吧！”
售票的梁鐵柱媳婦一眼就認出來後座的國良。她生怕認錯，還補充了一個人。
“你是？”
國良雖說是梁家鋪的女婿，但是去的次數不多。
“我是鐵柱媳婦。前麵開車的是我家那口子。你去慧英家的時候我見過你呢……”
“哦。”
國良跟她回應著，表示自己沒多大印象。又從口袋掏出錢來，遞上了自己的車費。
鐵柱媳婦看了看他那殷實的荷包，露出了羨慕的眼神。弄好車票她問國良是來縣城打年貨還是做甚？國良跟她解釋，自己現在在高翔機械廠工作，這次是提前請假回去過年。
“哦……怪不得……你和慧英兩人現在可真是厲害了哩！不像我家那鐵柱，唉……”
鐵柱媳婦又看了一下國良身上這大包小包，年貨置辦得有模有樣，心裏不禁感慨起來。
“嗬嗬，你們兩口子不也挺好嘛！你看這生意，坐都坐不下了。”
國良用眼睛掃了一眼周圍，隻當鐵柱媳婦在謙遜。
“唉，你可不知道哦。這屋裏還欠著公家不少錢哩！而且，這……”
話還沒說完的鐵柱媳婦，突然扭頭衝窗戶外麵喊了一聲，“喂，你個遭雷劈的……這是我家親戚，上我的車呢！你拉他做甚？”
原來向大林的另一台中巴車到了站，這會兒正在外麵吆喝人發車。梁鐵柱的大巴車已經發動了，有人跟著上車，那邊賣票的在一邊拖拉，想讓那人上自己的中巴車。鐵柱媳婦看見了，心裏因為整合的事情不舒服，便朝窗外喊了起來。將近年關的時候不愁客源，聽到大巴車上鐵柱媳婦的聲音，幫向大林做事的人也就放開了手，走去另外一邊招客去了。
“國良，我說……你得小心咱們村那個向大林。上回在鎮裏開會回去的時候，我還聽見他叫你媳婦吃飯了回去哩……”
鐵柱媳婦看窗外那人撒手了，便轉個頭放小了聲音跟國良嘀咕了一句。
“哦。或許是有啥事商量吧……”
國良以前聽慧英講過梁家鋪的一些同學，這裏麵便有向大林。名字知道，但本人現在不記得是啥模樣了。
“他能夠有啥事？你還不知道他現在幹了什麼營當吧？跑運輸哩！跟咱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