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下這些的時候,我正坐在家裏的火爐旁,門外是白茫茫的冰霜。
也許我這一走,就將再與藺中無緣,我憶起了曾經給你的那封信:
最近很忙吧!?忙得我們近在咫尺卻偶爾見麵。
最近兩個周,也許是我最痛苦的日子,因為我和我的家人鬧翻了,我將可能不讀書了?!
在取舍之間,不是誰都拿得準,我覺得我真的好迷茫,因為它決定了我將來的生命質量和生存平台,決定了我的人生的一種內在資本的得失,決定了我將來走在人前人後是否矮人一截。我真的好怕,怕我會後悔,即使我將來坐在最高的寫字樓裏,當別人問起我的學曆時,那也將成為我人生的一種欠缺和心靈深處的一塊暗傷。我明白我舍棄不起,我明白我將會後悔,但,我不久卻真的可能離開藺中,去那個我終會涉入但相逢太早的紛繁的社會。所以,我一直想找到一個能告訴我,接下來該怎麼走好我越來越渺茫的人生道路的人,但我沒有找到。我知道,你是一個理智而生活積極的人,你能不能告訴我,我該怎麼辦!?我想,也許能照亮我眼前的黑暗的人,應該隻是你了!
你沒有看就撕了這封信,我很生氣。如果你告訴我,讓我留下,那我會離開學校嗎?我想我不會,真的不會!
這場雪一化盡,也許還化不盡,我就要坐車去廣東了。
同學和朋友們陸陸續續都返校了,我卻留了下來,留下了去承受別人異樣的目光和不管善意抑或惡意的詢問。一種無形的壓力在不斷的加重籌碼,連空氣都仿佛低沉的濃霧那樣壓抑。我一整天的呆在家裏,雙目被爐火烤得焦幹。於是我在傍晚的時候會去自強農技校走走,自強農技校也就是初中所讀的學校。
從家到學校這一條路,以前一天至少要走四遍,曾經和我走在這條路上多少天真的玩伴,多少親密得隻差同穿一條內褲的兄弟,如今已漸行漸遠了。我突然意識到,一個人生的抉擇,會讓人輸掉好多、好多!
對於自強農技校,我有一種特殊的感情。它不僅陪伴我度過義務教育的九年時光,它還是燃起我文學熱情的地方。然而,真正點燃我文學夢想的,是初一教我們到初三的語文老師李驥。是他讓我認識了一個個文學殿堂上不朽的先驅;是他讓我擁有太多的閱讀文學名著的機會,因為這種窮鄉僻壤的地方,除了看老師們的藏書,要想從其他渠道拓展閱讀麵是很困難的;也是他給了我一個又一個的鼓勵,尤其對我所寫文章批閱的細致,往往令人感動不已,小到遣詞造句,大到思想感情,讚揚亮點優點,商榷敗筆不足,其評語往往幾百字之多……
後來,我考上了高中,走出了自強。我失去了這一個良好的寫作環境,所寫的東西越來越靠近都市的浮躁,缺乏深刻的思考和反複的推敲。今年李老師結婚了,娶了一個小時候被大火燒毀了容貌的女老師,這於我而言,是震撼!是深深的感動!他始終沒有背離他做人的原則和對人生、對愛情的認知。他們需要太多的認可,他們會麵對太多的流言蜚語和偏見刺傷。其實,人生真的就是那麼短暫,或許還不及一個擁抱、一個親吻那麼長,就在相愛的兩個人相擁的一刻,所有的認可都已不重要,所有的流言蜚語和偏見刺傷都將灰飛煙滅,剩下的,隻有不朽的愛情和無怨無悔的人生……
也許是有了家庭的原因,又也許是心態的原因,原本和我們打成一片的李老師漸漸走出了我們的行列。哎!我又何嚐不是在走出一個又一個的行列呢?
走過那條隻有幾家商店的不叫街的街,走過半幹不幹的斑駁的籃球場,再爬過陳舊的木質旋轉樓梯,來到馬元宏老師的寢室。在路過李老師寢室時,我躊躇了良久,最終還是徑直來到馬老師的寢室。這一幢樓是並鄉前原自強鄉鄉政府辦公樓,自強鄉並到東新鄉後,辦公樓做了教師們的寢室。馬老師的寢室在二樓,木質走廊由下往上看像個戲台,由上往下看則是個閱兵台,校園之景和遠處的不叫街的街都盡收眼底。
滿牆的筆墨、滿桌的書籍、一把古樸的青藤椅,這是馬老師寢室留給我最深刻的印象。馬老師七歲學毛筆字,至今已有十八九年的書法功底,無論楷書、隸書、行書、行楷,都寫得非常漂亮。他的象棋下得也非常好,隻是我棋藝太差,他隻與我下過兩盤就再不願下了。然而,棋道亦是商道、亦是處世之道,偶爾聽其所悟的三言兩語,已讓人受益終身。
每天傍晚都和馬老師天南海北的狂聊一陣,待到暮色變得厚重方才起身回家,臨走時信手抽一本書帶回家,於是晚上和第二天上午都沉浸在書本中了。如此似渴如饑,也不知是為了補償高中生活對課外讀物涉獵的稀少還是隻為了逃避周圍的人,甚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