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一個連03(2 / 3)

按照胖子的習慣,凡是不幸被他扛起來的人,都要被他轉上十來圈,然後順手再給扔出去。這次抱的是副指導員,這小子賣了個乖,轉了幾圈後,自己先坐在地上,然後放下了雷鈞。

雷鈞晃了晃腦袋,周圍的兵們在他眼裏一下多出了好幾倍。這次兵們沒敢開懷大笑,全都憋著。雷鈞剛被胖子抱住的時候,站在外圍的張義就拚命地衝著兵們打著手勢。他知道,這群小子才不管那麼多,要是讓他們可著勁頭開心,以雷鈞的脾氣,吃了虧肯定會惱羞成怒。

張義小看了雷鈞。雖然又跌了麵子,心裏窩著火,但他還是挺有風度。等到眼前的景象不再晃悠的時候,雷鈞定定神 ,轉身衝著胖子豎起了大拇指:“以後你教我摔跤,我幫你去買菜!”

“那還不是一樣嗎?你出去我教誰啊?”胖子笑得像個孩子。

兵們意猶未盡,有幾個摩拳擦掌,蠢蠢欲動,還準備上來跟這個好欺負的副指導員過過招。

張義吹響了集合哨:“今天到此為止,以後有的是機會切磋!”

經此一役,雷鈞的銳氣被大挫,也不得不對這個幾個小時前還有點不屑的偵察連另眼相看。他很落魄,也很老實地整了整著裝,站在了一班的隊尾……

一班長應浩和雷鈞相處了幾天後,才發現這個副指導員並不那麼令人討厭。雖然待在自己班裏話不多,有時還陰陽怪氣,但他從來不幹涉班務。不過,他似乎有意跟自己和全班人保持距離,有時候,一天也跟他對不上一次眼神。幾天下來,倒也相安無事。

雷鈞的表現,也有點出乎張義的意料。雖然他遵循上頭的意思,刻意跟雷鈞保持著距離,卻在心底盼望著這個家夥能主動來和自己交流,哪怕再來發幾句牢騷也好。這麼平靜,張義總覺得心裏沒底,而且時間越長,他越過意不去。畢竟,這也是個正連級,以前自己想跟他交流,人家還不一定會給麵子。特別是他從師裏學習的指導員那裏知道了雷鈞來偵察連的真實原因後,更是覺得這小子不容易。換位思考,如果自己遇上了這事,肯定做不到這麼波瀾不驚。

張義決定再尋個機會,去找雷鈞好好聊聊。

偵察連和普通連隊不一樣,一周基本上隻會休息半天。周六正常,周日早上會有一個高強度的體能訓練,完了以後兵們開始休息。下午四點鍾以後,又全部恢複正常,繼續周而複始地訓練和政治教育。

這是雷鈞在偵察連待的第一個周末。這幾天來,生活像上了發條,除了晚上躺在床上,幾乎沒有任何清靜的時間。常規科目訓練,強度不大,對雷鈞來講並不吃力,畢竟軍校時打的底子在那裏。真正讓他難以釋懷的是內心深處的孤獨,他知道自己還沒有完全進入角色,但他就是沒有辦法坦然去麵對。身邊的這些兵們,雖然和自己年齡相當,卻多是無趣之人,他們的話題離自己仿佛都很遙遠。

昨天晚上他突然來了衝動,準備今天請假,約老範出來倒倒苦水。但這個念頭在腦海中隻停留了不到三分鍾。自己走的時候一副決絕的樣子,這才不到一個星期就堅持不了了。以老範的性子,說不定就把自己說的演繹成詩歌散文什麼的,然後到處投稿,到處跟人顯擺。那不是自討沒趣嗎?

早上跑完十公裏,雷鈞在水房裏好好地洗了個澡,把身上換下的衣服和被單泡在了桶裏,跟應浩打了個招呼,一個人去了靶場。

張義推開一班的房門,幾個兵正在吆五喝六的拱豬,應浩趴在桌子上寫信。

“副指呢?”張義揮手示意兵們繼續,然後小聲地問應浩。

應浩朝窗外努努嘴:“出去了,在靶場。”

張義問:“沒說幹什麼?”

應浩仰起頭說:“還能幹什麼?孤單地遊走唄!”

張義找了張馬紮坐在上麵:“怎麼樣這幾天?你小子也不跟我彙報彙報情況。”

應浩說:“沒什麼,很老實很規矩的一個兵!”

“別陰陽怪氣的!我是說他有沒跟你說什麼?”張義有點火了。

應浩脖子一擰:“傲得跟個河馬似的!根本就不愛答理我!”

張義瞄了一眼幾個兵,拿手指著應浩點了點:“你小子,嘴巴給我管牢了!我怎麼交代你來著?你的兵有思想問題,你就該好好地去做工作,你跟誰鬥氣呢?”

應浩一臉不忿:“本末倒置了吧連長?他是副指導員,遲早得管著我!我去給他做思想工作,那不是媳婦給婆婆上眼藥嗎?”

“閉嘴!什麼亂七八糟的?”應浩雖然沒大沒小,但說得不無道理。張義討了沒趣,也沒想再跟他理論,便站起來說道,“我去找他。改天再好好收拾你!”

“我覺得他思想沒問題,誰都有不開心的時候!”應浩跟著連長走出門外,大聲地說道。

偌大的靶場空空蕩蕩,張義站在觀禮台下掃了幾眼,轉身往回走。明天,指導員就該回來了。

偵察連指導員鄭少波,多才多藝,在二團乃至D師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軍政素質優秀,從上任指導員第一年起,就連續三年被師黨委評為“基層優秀政工幹部”。但真正讓官兵們津津樂道的並非他的工作表現。此人外形俊朗、相貌堂堂,一米八六的個頭,無論是外形還是氣質,在D師都無人能出其右。

傳說他當年還是排長的時候,曾有一位將軍到偵察連視察,看到他驚為天人,當著師團二級領導的麵,一本正經地問他願不願意當自己的女婿。從此,鄭少波在二團就有了個綽號,叫做“帥得驚動軍黨委”。

雷鈞和他曾經有過一次短暫的接觸,當時王福慶在場,並將這段故事當做笑話講給雷鈞聽。因為隻簡單地客套了幾句,所以雷鈞對他的印象和所有見過鄭少波的人一樣:帥,不是一般的帥!

鄭少波在師裏學習了一個月,幾乎每天都要和他的搭檔張義通一次電話,因此他對連裏的工作了如指掌。雷鈞任職的命令剛下到連裏,兩個人就在電話裏發起了牢騷。對自己這個新任的副手,鄭少波並不陌生,雖然隻見過一次麵,但印象深刻。在他看來,這個副司令員之子年輕、冷傲、叛逆,骨子裏透著一股與生俱來的優越感。

開始他也不理解這樣一個高高在上、前途無量的家夥為什麼突然高職低配,跑到偵察連來任職。直到師政治部主任的一堂課上,把雷鈞作為反麵教材,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鄭少波猜出主任說的就是雷鈞。

昨天晚上張義給他打電話通報了雷鈞這幾天的表現,鄭少波幾乎一夜未眠。這個“兵”是他要麵對的一道坎,自己是他的直接領導,接下來將要全程參與“改造”。打好第一槍很關鍵,這是個很棘手的問題。他不得不苦苦思考回到連隊後如何去麵對這位公子哥。

鄭少波在連隊晚飯時回到連隊,放下行李後直接撲向了一班。雷鈞吃完飯,推開房門時,班裏空蕩蕩的,一個軍官背對著他立在窗前。雷鈞愣了一下,正要退出,一個驚喜的聲音響起:“雷鈞,好小子,真的是你啊!”

雷鈞正要回應,一雙大手已經緊緊地抓住了他的右手:“剛回到連隊就聽說你來咱們連了,歡迎,歡迎啊!”

鄭少波逼人的英氣讓雷鈞有點暈,不無尷尬地說道:“指導員吧?我們見過麵!”

“是啊,是啊!上次太匆忙了,後來你來我們連隊打籃球我正好請假外出。回來後就聽說應浩那小子冒犯你了!”鄭少波說完,放開雷鈞的手哈哈大笑。

“我還尋思著哪天要找這家夥報仇呢,沒想到他現在成我班長了!”雷鈞一下子就被鄭少波的情緒感染了。這家夥怎麼說話,聽著都比張義說話舒服。

雷鈞的反應也讓鄭少波差點亂了陣腳,他是準備受冷落甚至做好被雷鈞羞辱的準備來的。鄭少波笑得更開心了,這次是發自肺腑的。張義經過一樓時,聽到一班傳來指導員爽朗的笑聲,咧開嘴搖搖頭,背著雙手輕快地跨上了樓梯。

“我記得你抽煙的,這幾天憋壞了吧?走,跟我去會議室抽一支吧!”屋內,鄭少波笑吟吟地對雷鈞說道。

雷鈞感激地看了鄭少波一眼,拉開自己的櫃子從裏麵掏出了一盒煙說道:“你抽嗎?”

鄭少波搖搖頭:“在軍校的時候,偷偷抽,被區隊長抓住逼著喝了一碗煙湯,從此落下了心理陰影。”

雷鈞開懷大笑:“原來你也有過這樣的經曆。我是喝了兩次以後,癮頭反而越來越大。在師裏那會兒,抽得最凶,寫一篇通訊得要一包煙對付!”

兩個人進了會議室,雷鈞迫不及待地掏出一支煙,結果一摸身上沒帶火機。鄭少波變戲法似的,扔過來一個火機。雷鈞像看外星人一樣盯著笑逐顏開的鄭少波,然後將叼在嘴上的煙又塞回了煙盒:“不抽了!連裏禁煙,我也不能例外!”

“這火機是我在集訓隊晚上點蠟燭用的,我可不會神機妙算,更不會整天塞著個火機專門給人點火。”鄭少波解釋完說道,“不抽也好,訓練量大,以免肺活量跟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