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一個連05(2 / 3)

“攻必克,守必堅!首戰用我,用我必勝!”戰士們齊聲高呼。

“口號要喊,還要喊得響亮,刺刀要磨,就要磨得雪亮!我今天來D師,就是要特意來這個連隊看看。這裏有我的老朋友,也有我的新朋友。兩年前來這裏的時候,你們連長跟我比拚槍法,最後他很謙虛地讓了我。這個事情,我一直耿耿於懷。今天,我不跟他比,我知道他還會讓我。但我不服輸,我還是要比,我要跟他帶的兵們比!”雷嘯天向前一步,從應浩手上拿過步槍舉起來說道,“誰願意跟我比比呀?”

兵們蠢蠢欲動,但一個沒敢上前。站在一側的徐清宇,吊起嗓門道:“怎麼了?都熊了?”

“報告!我來和副司令比!”應浩正要上前,雷鈞從隊列裏跨出一步說道。

“哦?”副司令看著雷鈞,顯然是有點出乎意料。

“報告副司令員,我叫雷鈞,幾個月前從師機關調到偵察連。最近在戰鬥班受訓,幾個月後有可能會擔任副指導員!”雷鈞仰著頭,直麵自己的父親,一字一句地說道。

望著雷鈞明顯消瘦的臉龐,雷嘯天的心裏隱隱作痛,他真切地感受到了兒子隱匿在內心深處的不滿。這幾個月來,他無時無刻不在想念著愛子。從兒子被自己發配到這個離家數百裏的地方起,妻子就再也沒在私下裏主動和他說過一句溫情的話。

今天,來這裏,他是帶著私心的。他想用這種方式告訴兒子,父親一直沒有拋棄他。他更堅定地認為,這個從小就聰穎過人的獨子一定能感受到這份關懷。這是兩個男人之間,是父親與兒子之間應該有的一種默契。可是,兒子這冷冷的、帶著無限怨恨的語氣,讓他有點不寒而栗。

“你要跟我怎麼比?”雷嘯天微微地偏頭問道。

雷鈞不卑不亢:“報告副司令員,我是陸軍學院畢業的,常規射擊科目全部優秀,還是您來定規則吧。”

徐清宇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餘玉田,搖搖頭,一臉無奈的表情。雷嘯天說道:“好!還有人要一起來嗎?”

沒有人敢應聲。兵們都感覺到了,這看上去形神俱像的一老一少,關係非同一般。他們到底什麼關係,沒有人敢去瞎揣測,雖然他們都不約而同地想到了幾分鍾前,他們想也不會想的問題。

徐清宇如坐針氈,他和雷嘯天此時的心情一樣,很想有個兵能勇敢地站出來,讓這場對決少一點尷尬。又害怕真的有人不問青紅皂白進來瞎摻和,攪了這場兩個男人之間的好戲,攪了這對父子好不容易得來的、麵對麵的機會。他知道,不管怎樣,必須得有一個人出來,而且這個人還得演好“陪太子讀書”的角色。他希望餘玉田能夠站出來,但是餘玉田好像無動於衷,而且,雷副司令未必會給他麵子。

“副司令,帶我一個吧?早就聽說小雷的槍法不錯了,我也想和他切磋切磋!”徐清宇說道。

雷嘯天感激地看了一眼徐清宇,嘴裏卻打著哈哈:“你這個師長啊,早就應該出來露一手了。你不帶個頭,他們哪裏有那個膽子喲?”

餘玉田接茬說道:“老團長的槍法我可是見識過,有名的快槍手,指哪打哪!”

徐清宇心裏挺受用,嘴上卻不依不饒地開起了玩笑:“你的意思是我抓起槍隻會瞎突突?”

兵們哄堂大笑。雷嘯天笑得更爽朗:“這樣吧,餘團長也來來。咱們老、中、青、少全到齊了,讓同誌們驗驗咱們這些指揮員的成色。說好了,誰輸了誰晚上給同誌們加個餐!”

“好!”張義拍手,偵察連的兵們跟著大聲叫好。

雷嘯天心細如發,槍拿在手上擺弄了一下突然又說道:“咱們不能太官僚了,還是請一個戰士一起來吧?既然都不主動,張連長就給我點一個。”

張義欣然點頭,叫道:“一班長,出列!”

應浩早就心癢難耐,愣了一下,幾乎從隊列裏蹦了出來。雷鈞一直在冷眼看著這幾個人,心裏恨恨的。應浩出列後,沒等張義安排,雷鈞提著槍徑直走向不遠處的靶場,把幾個對手遠遠地甩在了身後。雷嘯天看著兒子的背影,深吸一口氣,無奈地搖頭微歎。

時值中秋,西北的天,滿眼蒼茫。午後的陽光,不陰不陽地照著大地,很毒,也很柔和。偶有微風拂過,便能依稀看見空氣中飄浮的沙塵。

五個男人筆挺地站成一排,麵無表情地看著百米外的胸環靶。雷鈞微微側目,眼角的餘光掠過右側兩米開外的父親那剛毅的臉龐,然後吸了吸鼻子,閉目凝神。

“團長,您看!”張義站在餘玉田的身邊,欲言又止。

“你來定規則好了,常規射擊就行,咱們練練基本功。”雷嘯天知道張義在問餘玉田,自己喜歡什麼方式。

餘玉田衝著張義點了點頭。三分鍾後,小文書捧著五個壓了子彈的彈匣,亦步亦趨、畢恭畢敬。這小子當了兩年兵,第一次看見這麼大個將軍,路都不會走了。

雷嘯天接過彈匣放在手裏掂了掂:“不對啊,子彈沒壓滿!”

雷鈞應道:“隻有20發,四個練習,一個練習5發子彈!”

雷嘯天略顯驚訝地扭頭看了一眼雷鈞,問站在一側的張義:“張連長,是20發子彈嗎?”

“是!”張義道。

雷嘯天顯得有點迫不及待:“那就宣布規則吧。”

“臥姿有依托和臥姿無依托射擊,每個練習10發子彈。沒有時間限製,精度射擊!”張義宣布完規則,雷嘯天接過話:“按照雷鈞同誌的提法,咱們走四個練習!”

徐清宇趕緊說:“首長,那個太累了,是不是按張連長說的,咱們拚拚精度?”

“我就怕你這體力跟不上,你不用擔心我!”雷嘯天沒好氣地說道。

張義撇撇嘴,補充道:“增加五十米跪姿和立姿練習!”

邱江和鄭少波氣喘籲籲地抬著一個厚厚的棕墊,準備鋪在雷嘯天的身前。雷嘯天臉色大變:“什麼毛病這是?你們平常也這麼訓練的?”

“自作聰明!”徐清宇對灰溜溜地經過自己身邊的邱江罵道。

張義一聲令下,五個加起來足有兩百歲的男人,應聲臥倒。年逾花甲的雷嘯天毫不含糊,動作比小了自己十多歲的徐清宇還快了半拍。

應浩和雷鈞幾乎同時一口氣打出了5發子彈,餘玉田次之。唯有徐清宇和雷嘯天不緊不慢,第5發子彈像同時卡了殼。眾人等了半天,雷嘯天才甩了甩腦袋,屏氣凝神,打出了最後一發子彈。雷嘯天的槍聲還在回蕩,徐清宇緊跟著扣動了扳機。

各人關了保險,這邊打了旗語。幾個躲在坑底的戰士,舉著小牌子拚命地照著五個胸環靶上繞著圈圈。這一輪,應浩和雷鈞都是滿環,其他三個人的成績驚人的一致,全部都是48環。坐在後麵觀看的兵們,全神貫注而又興致索然。這種常規的基礎射擊,打出怎樣驚人的成績,對偵察連的兵來說都不足為奇。

第二輪仍舊是徐清宇打完最後一槍。所有人都看得出來,這位大校師長用心良苦,他在刻意等著雷副司令員打完最後一槍。雷嘯天起身的時候,斜了一眼徐清宇。

其他四個人的靶子全部報完了,依然沒有拉開差距。唯有給雷鈞報靶的戰士,報了一個10環後,遲遲沒見下文。張義心裏咯噔了一下,難道這小子其他幾發子彈全跑靶了?拿眼去看雷鈞,雷鈞卻像沒事人一樣,一臉沉靜。

“張義,去看看,怎麼回事?跑靶了也要報啊!”餘玉田沉不住氣了。

足足等了有五分鍾,張義才拿著揭下來的靶紙,哭笑不得地跑了回來,後麵還跟著給雷鈞報靶的胡大牛。

張義展開靶紙,眾人倒抽一口冷氣。四個彈孔極詭異地分布在靶紙上,上下左右各一個,而且全部是8環,如果把這四個彈著點連接起來,就是一個很規則的菱形。中間的那個白點便是10環,已經被6發子彈打得麵目全非。

鄭少波湊過來和團長餘玉田一起禁不住大聲叫好,連自命不凡的應浩額頭都滲出了冷汗。雷嘯天麵無表情,拿過靶紙看了又看。餘玉田一拳擂在雷鈞的肩頭:“你小子不會是故意這麼幹的吧?”

雷鈞的臉上掠過一絲牽強的笑容,很快又恢複了平靜。他在惶然而又急切地盼望著父親能說點什麼。但雷嘯天一直沒有開口,甚至都沒有多看他一眼。

徐清宇一直在看著雷嘯天,等到幾個人咋呼完了,才提醒道:“繼續吧,等會兒再點評。”

下一個練習是跪姿,射手們需要提著槍低身跑步前行到達射擊點,這中間有五十米的距離。張義在下達命令之前,雷鈞轉過身子向他遞了個眼色,張義會心地湊了過來。

“雷副司令右腿受過傷,還有關節炎,情況非常嚴重。”雷鈞小聲地提醒道。

張義嘴角蠕動,愣了半天,然後直接走向了雷嘯天,輕聲道:“首長,下一個練習,您看是不是休息一下?”

“雷鈞跟你說了什麼?”雷嘯天冷冷地問道。

張義說:“說您不太方便。”

“沒事!你這個指揮員不要老是慌慌張張,有事我會向你打報告。”雷嘯天故意提高嗓門說道。

所有人在跑步前行的時候,都有意放慢了速度,包括雷鈞。張義更是緊緊地跟在雷嘯天的身後,寸步不離。雷嘯天提著槍,倔強而又略顯踉蹌地向前跑動。有意拉下幾步的雷鈞,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心裏突然一陣抽痛,父親是真的老了,盡管他並不服老。到達射擊點後,雷嘯天艱難地右腿跪地,臉上痛苦地抽搐了一下,身體明顯在晃動。

“首長。”張義下意識地從背後扶住了雷嘯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