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一個連10(1 / 3)

第二槍 絕望中永生 二 雪夜救難

“忽然太行雪,昨夜飛入來。崚嶒墮庭中,嚴白何皚皚。”一夜之間,整個農場和農場外更廣袤的額濟納河平原都披上了厚厚的一層雪,一望無垠、波瀾壯闊。如此浩瀚的雪原,身在其中,會深切地感受到,人是多麼的渺小。

這是入冬以來的第二場大雪,這一夜,來農場快一個星期的雷鈞,睡得很踏實。這兩天,老金帶著他轉遍了農場的每一個角落。

冬天的農作物很少,但農場裏幾乎豬羊滿圈。光山羊就有近千隻,還有三百多頭豬,再加上幾十匹馬。二十多個兵日夜不停地添草加料,趕上惡劣的天氣,所有官兵都會高度緊張、如臨大敵,一點兒也不比偵察連輕鬆。

吃早飯的時候,雷鈞才發現整個食堂隻有十來個人,一個幹部也沒看到。雷鈞跑到廚房裏問大聖才知道,昨天晚上雪太大,場長怕豬圈塌了,帶著一幫人連夜守在那裏清雪,早上五點多雪停了才回來休息。

大聖還特意說:“場長昨天半夜還交代我,不要打擾你!”

雷鈞放下抓在手裏的兩個饅頭,心裏很不是滋味,有溫暖,也有失落。

上午十點整,副場長吹響了集合哨。幾分鍾後,兵們東倒西歪、哈欠連天地列好隊。老金睜著布滿血絲的雙眼,站在隊列前開口就大罵道:“氣象局的人都幹嗎吃的?昨天說這幾天不會有大雪,剛剛又通知,說這雪還沒下夠,今天下午還有更猛烈的暴風雪來襲!”

兵們一下子就緊張起來。

“都不要再睡了,做好脫幾層皮的準備!”老金握緊拳頭揮舞道,“還是老規矩,養豬放羊的管好自家的一畝三分地,由副場長負責,死了一頭畜生,今年就都別吃肉了!雷鈞帶幾個戰士在場部留守,負責與外界聯絡和後勤保障;餘下的跟著我,隨時準備開拔,出去搶險救災!”

雷鈞心頭一熱,站在隊列後麵大聲說道:“場長,我要參加搶險救災!”

老金愣了一下,道:“你不熟悉情況,其他人都有經驗。”

“報告!”雷鈞不甘心。

老金揮手道:“參加搶險的,聽哨音集合。解散!”

待到隊伍散盡,雷鈞上前說道:“場長,這幾天我想了一下,既然來這裏了,就要多幹點兒事。您給我分的那些活兒太輕鬆了,救災也不讓我參加,我有想法!”

“輕鬆?你是覺得這裏沒有什麼訓練才輕鬆吧?我告訴你,這段時間你得給我製訂個訓練計劃出來,以後每天出早操,一天至少安排一個小時的隊列訓練。再不訓練,這幫小子都不會走道了。穿了身軍裝,比老百姓還懶散!還有文化課的學習,別在農場當了幾年兵,回家隻能種地!”老金因為激動,聲音明顯有點顫抖。

“好,這個事以後再說!”雷鈞說道,“您知道我是被貶來的,我也謝謝您給我留了麵子。既然是改造,就不能遇到困難和危險就逃避,我一定要跟著你去搶險!”

老金欲言又止:“雷副司令交代過……”

雷鈞打斷道:“這個事情您一定要在農場替我保密,我不想讓其他人知道,以後您也甭跟我再提他。還有,雷副司令是不會說那些話的,說那些話的肯定是我母親或者其他人。”

老金點點頭,說道:“好吧,你先回去作準備,我再安排其他人留守。等會兒來我房間,我跟你詳細說說以往的經驗。”

被老金痛罵的氣象局,這次預報出奇的準確。下午一點多,天色突變、狂風驟起。一個小時前,農場周邊近百戶牧民在政府的組織下,拖家帶口、趕著牛羊悉數湧進了農場。一排用來放置大型農耕機械的平房成了牧民暫時棲身的地方。

風雪來臨前,當地各級政府雖然已經提前作好了準備,動員、撤離了部分百姓。但這些習慣獨來獨往、分散而居的農牧民中,仍有一部分人不以為然。每年總會有那麼幾場或大或小的暴風雪,他們早已司空見慣,處變不驚了。

誰也沒想到,這場西伯利亞寒流引發了當地十年來最大的一場暴風雪,給政府和當地駐軍來了個措手不及。地區救災辦的求助電話越過D師,直接打到了農場。有個叫慶格爾泰的地方,十多戶牧民還未來得及撤離,昨天晚上的大雪幾乎封山,派去的民兵小分隊與指揮部失去了聯絡。情況十分危急,請求農場派兵支援。老金放下電話,吹響了哨聲。十多分鍾後,一輛舊式解放牌卡車,晃晃蕩蕩地衝出了營地。

慶格爾泰在蒙語中是“歡樂”的意思,這是一個毫不起眼的小地方,地處額濟納河平原邊緣,緊臨阿拉善高原,離D師農場直線距離也有七八十公裏。這裏地勢比較複雜,大小丘陵縱橫交錯。因為尚未通公路,隻有幾條被農牧民們踩出的小道。所以,即便沒有下雪,沒有來過這裏的人想刻意找到這個小地方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老金對這個地方並不陌生,全農場隻有他和士官老趙曾經來過這裏。大約是在十五年前,也是這樣一個暴風雪的天氣,為了尋找牧民丟失的羊群,他和老趙以及五個戰士徒步跋涉了兩天一夜。要不是慶格爾泰的牧民及時發現了他們,他們七個人肯定會被活活凍死在山裏。所以,老金對那裏的百姓有著特殊的感情。因而他在電話中聽到“慶格爾泰”四個字後,眼眶一熱,心急如焚地恨不得插上翅膀馬上飛到那裏。

雪越下越大,被狂風裹挾著,漫天飛揚。老“解放”大鼻子上的鐵皮蓋子,被風刮得“咣咣”作響。有那麼一會兒,縮在蒙著帆布的車廂裏的雷鈞,總感覺這車像在飄移,晃晃悠悠的,隨時都可能被掀到空中,然後再翻幾個跟頭,“轟”的一下,再來個四腳朝天……

好幾天後,兵們才知道,這場持續了一天一夜的暴風雪,風速超過110km/h,幾乎趕上了1977年美國水牛城那場號稱史上最大的暴風雪的風速。強勁的風把地上的積雪也吹了起來,在之前深達半米的雪上又堆積了近一米的積雪,有些地方的積雪甚至超過了五米!但他們回程的時候,發現被棄在窪地裏的老“解放”,埋在了雪裏,隻露出了車頂。

卡車在艱難地爬行了三個多小時後,終於熄了火。老金嘴裏叼著煙,從駕駛室裏跳下,一腳踹在車廂上,大聲地吼道:“下車,快下車!”

雷鈞掀開帆布,第一個從車上跳下,差點兒被暴風雪掀了個跟頭。

“見鬼!車子趴窩了,咱們農場就該配輛坦克!”老金迎著狂風,聲嘶力竭地喊道:“同誌們,這裏離慶格爾泰大約還有不到二十公裏。對不起了,隻能棄車徒步過去了!”

老趙在後麵喊道:“場長,我們都準備好了!”

“都跟著我,低著頭,一個都不準掉隊。咱們爭取天黑前趕到目的地,同誌們有沒有信心?”老金須發賁張,額頭上的青筋暴起。

“有!”二十多條漢子仰天長嘯。

鐵下心要殺回二團當偵察連主官的雷鈞,怎麼也想不通,自己這麼好的素質,跟著一群幾乎沒有受過軍事訓練的戰友們會如此吃力。他真的很想很想在雪地裏好好地躺上一會兒,他覺得自己的兩條腿如果現在被截掉,都不用打麻醉針,就連褲襠裏的那玩意兒都被凍僵了。

老金和走在最後壓陣的老趙一直不知疲倦地給同誌們打著氣,這是兩個已經年過四十的中年人。在這個隊伍中,有一半人都比他的年齡大。也許,是他們習慣了這樣的天氣,但雷鈞看到更多的是他們堅定的眼神。這是一群曾經被出身將門的大才子雷鈞,鄙夷地稱做“鳥兵”的後勤兵。他們和所有中國軍人一樣,有一種與生俱來的精神,一種在危難時刻,在國家和人民最需要的時候,體現出的中國軍人的精神!

“呼哧,呼哧!”兵們急促而沉重的喘息聲,在呼號的狂風中仍然清晰可聞。他們頂著狂風,像一群遷徙的企鵝,在深達幾十厘米的雪地裏,倔強而艱難地向前挪動。

四個小時後,走在前麵的老金爬上一道雪嶺,興奮地歡呼道:“同誌們,前麵就是慶格爾泰,我們終於到了!”

幾個戰士終於扛不住,雙膝跪地。

“都起來,找到牧民咱們好好地喝上幾碗馬奶子酒暖暖身子。挺過了今天,老子給你們請功,讓你們睡上三天三夜!”老金啞著嗓子焦急地吼道。他知道,同誌們的體力透支到了臨界點,這時候一刻也不能放鬆。

眼前的陣勢,讓同誌們倒抽一口涼氣。雷鈞的腦子裏突然蹦出了電影《冰山上的來客》裏的片斷。也是這樣的暴風雪,也是這樣的山峰……一座一座幾乎已經完全被冰雪覆蓋的山峰。雖然這山丘不成氣候,但大大小小層層疊疊,在飛舞的暴雪中,顯得蔚為壯觀。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空山寒穀、風急雪緊,慶格爾泰早已麵目全非,到哪裏去找那些失散的牧民?雷鈞一臉迷惘,這個時候,他真正感覺到,人在大自然麵前是多麼的渺小和不堪一擊。

“老趙,唱首歌!同誌們跟緊了,不要掉隊!”老金像一尊天神,大衣的下擺在風中呼呼作響。他們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