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一個連18(2 / 3)

雷鈞趕緊道:“來,都坐下吧。”

三個人不為所動。胖子下士揚起頭:“對不起連長,我們錯怪你了!”

劉良接著說:“咱四個算是九連最老的兵了,也都是黨員,剛才同誌們都來找過我們。我們來,除了向連長和指導員道歉,還要代表同誌們表個態。請你們放心,這最後一班崗我們肯定會站好!”

“大家雖然憋了一肚子委屈,但心裏都清楚,無論如何,不能丟咱老九連的臉!”說話的是上午剛剛從禁閉室被放出來的士官陳小毛。

胡海潮心底抽搐了一下,眼睛潮紅,看著和自己朝夕相處了多年的幾個老兵,突然間不知如何回應。雷鈞的感觸比指導員還深,一邊點頭,一邊微笑。

一場風波徹底平息。送走四個老兵,兩位主官各懷心事。對兵們的反應,心情複雜的雷鈞,最能感同身受了。兵們猶如驚弓之鳥,雖然選擇了妥協,但他們並不甘心,誰願意就這樣不明不白地離開部隊呢?回想自己這六年來的經曆,苦苦堅守的除了夢想外,不就是為了尊嚴嗎?

胡海潮的心情比自己的搭檔還要沉重,可以說是憂心忡忡。這些兵都是他一手帶出來的,朝夕相處,每個人的秉性他都了然於胸。越是了解,就越是難以釋懷。兵們也是人,是人就有情緒,就有追求和爭取權益的本能。這個時候,期望他們所有人都無欲無求是不現實的,也是不公平的。事實上,師團首長們的承諾猶如鏡中花、水中月,他無意去揣測首長們的真正意圖,但四個月的時間,拿一個抽掉了大部分主力的準後勤連隊去跟全訓連隊抗衡,這本身就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即便其他連隊打盹,真的得償所願進了前五名,誰敢保證這個九連就一定能留存下來?他知道,較起連長,兵們更願意將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自己的身上,而自己一個小小的基層連隊主官,又如何能掌握得了兵們的命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屋漏偏逢連夜雨”,兵們思想剛剛有所轉變,一不留神,兵們又被傷了一次。而這一次,差點釀成大禍,結結實實地把兩個主官驚出了一身冷汗。

這兩天雷鈞和胡海潮都小心翼翼地帶著兵們站軍姿,練些兵們都不陌生的常規隊列動作,根本不敢貿然上高強度的體能訓練。兵們也慢慢地進入了狀態,雖然個別人免不了還在背後發發小牢騷,但表麵看上去和風盡吹、一派祥和。等到周六,上午出完操,兩個主官一合計,決定好好犒勞下兄弟們,除了中午加餐,下午任兵們在營區內自由活動。胡海潮一宣布,兵們士氣一振,嗷嗷大叫。

午飯後,雷鈞拉著胡海潮在俱樂部裏和幾個兵鬥地主,一群圍觀的正在數落指導員抓了一手好牌不會出。俱樂部的門“嘭”一聲被撞開,胖子下士李朝暉灰頭土臉、跌跌撞撞地闖了進來。

“連長,指導員,快,劉班長跟人幹起來了!”李朝暉上氣不接下氣地叫道。

“怎麼回事?慢慢說。”雷鈞還沒反應過來,胡海潮丟了手裏的牌緊張地問道。

“三連有個排長欺負人,帶人去打球,非得轟我們走。劉班就跟他們幹起來了!”李朝暉話音未落,屋裏的十多個兵全怒了,沒等兩個主官反應過來,就呼嘯著爭先恐後地奪門而出。二人大駭,心知要壞事,可是無論他們怎麼嗬止,都沒人理會。

惹禍的正是那個和雷鈞較勁兒的士官劉良。吃過午飯他捧著籃球,領著兩個兵晃晃悠悠地直奔一營而去,那裏有塊新建的燈光籃球場,據說是兩個退役後創業暴發的老兵全資援建的。那場地建成還不到三個月,完全按照標準的比賽球場建設,配套設施一應俱全。因為坐落在一營營區,所以,平常除了機關後勤的幹部外,基本上都被一營三個連隊的官兵們霸占著。

劉良是個籃球迷,打球的技術不咋地,但花活玩得好。老九連的環境惡劣,根本不可能建正規的籃球場,他沒事幹的時候,就喜歡抱著個籃球滿世界找人切磋球藝,每個月的那點兒津貼,多半都買了窗戶玻璃。那時候兵們文娛生活單調,除了打牌就是下棋,有這麼大個樂子,連隊幹部都睜一眼閉一眼,任憑他瞎折騰。

九連撤回到二團大本營,每個連隊都建有籃球場。開始他心情也不好,可老實了沒幾天就按捺不住,一有時間就拉人去打球。一營這塊場地他垂涎已久,可惜每次來上麵都人滿為患,根本就插不上腳。來的次數多了,他發現個規律,其他連隊因為是全訓單位,兵們都養成了午休的習慣;機關幹部們也隻是晚上才來打球,所以中午一般都會空個把小時。

這幾天因為要訓練,中午哨兵不讓出門,他早就憋了一身勁沒地兒使,好不容易挨到個周末,想著中午早點過來把場地給霸了,好好過把癮,沒想到身體還沒跑熱,三連一個少尉排長帶著八九個人前呼後擁地趕了過來,大老遠就咋咋呼呼地轟他們。劉良一見這架勢,還挺高興,人多可以打全場啊,就不急不惱,笑嘻嘻地衝著排長和一群兵們打招呼。

那排長長著個娃娃臉,可派頭不小,壓根兒就不把這老氣橫秋的士官放在眼裏:“哥們兒,我們要打比賽,勞駕你讓讓。”

劉良見小排長真要轟自己,眉頭一揚:“我們這有三人,湊一起玩唄。實在不行,我再回去找兩個來,咱們來個對抗。”

小排長手一揮:“趕緊地,一邊玩兒去,這場地我們征用了!”

胖子李朝暉不服氣,雙手叉著大腿,佝著身子上氣不接下氣地叫嚷:“憑什麼啊?我們早來這兒了,要玩一起玩,或者那半邊歸你們!”

小排長歪著腦袋眯著眼,把這三人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說道:“你們哪個連隊的?怎麼看著這麼眼生?回你們自己連隊玩兒去!”

小排長這語氣牛哄哄的,搖頭晃腦的樣子惹得劉良心裏火直冒,他梗起脖子說道:“九連的,怎麼著?這地兒是你們家開的?”

“九連?”那排長笑道,“你們就是傳說中的九連?對了,你們連不是解散了嗎?怎麼還有這麼多老兵油子死氣白賴地跟這兒待著?”

劉良終於火起,破口大罵:“你不就是個小排長嗎?你牛什麼?九連招你惹你啦?老子當兵的時候,你還穿開襠褲呢!”

小排長臨危不懼:“你個老兵痞子,嘴巴給我放幹淨點兒!”

劉良說:“我就說你了,怎麼著吧?”

小排長嘴巴都氣歪了,伸手擋住後麵幾個蠢蠢欲動的三連老兵,仰起的鼻孔像黑洞洞的雙管獵槍,指著劉良的腦袋,赤目圓瞪,像兩顆燒紅的彈頭,隨時就要洞穿他的麵目,那樣子看上去就像隨時要撲上去咬斷他的喉嚨。劉良毫無怯意,站在那兒直麵小排長,手裏托著籃球還滴溜溜兒地轉著圈,明顯是有挑釁之意。

小排長終於氣不過,抄起籃球照準劉良的腦袋就砸了過去。眼看衝突升級,對方人多勢眾,李朝暉見勢不妙,撒丫子就往回跑,去搬救兵。

雷鈞和胡海潮趕到籃球場的時候,先他們而來的九連十多個兵已經拉開架式,三個老兵圍著那個排長推推搡搡。

雷鈞一聲暴吼:“住手!”

兵們這才稍稍安靜一些。和劉良一起來打球的中士肖康平,看見連長和指導員,從鬧哄哄的人群中躥了出來,指著那排長說:“是這個排長,先動手打人的!”

小排長衣衫不整地跳起來罵道:“放屁!”

站在那排長身邊的九連的幾個兵,聞言一擁而上,有人趁亂飛起一腳踹在了他的後背上。這邊一動手,兵力上處於絕對劣勢的三連的兵立馬炸開了鍋,大呼小叫、摩拳擦掌。一時間劍拔弩張,眼看著馬上就是一場混戰。胡海潮急眼了,一邊嗬止,一邊衝上去一把拉開自己的兩個兵,又順勢一腳將九連另外一個兵踢到了一旁。

雷鈞也沒閑著,衝過去擋在兵們中間,沒想到混亂中鐵肘一揮,將三連的一個上等兵拐翻在地。那兵倒地後,又被人無意間狠狠地踩了一腳,一聲慘叫過後,現場安靜了下來。

兩個九連的主官氣還沒喘勻,正要找劉良來對質。雷鈞抬頭一看,隻見三連連長一馬當先,領著一群兵呼嘯而至,瞬間便將場上的人團團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