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一個連19(1 / 3)

第三槍 雄兵重抖擻 四 軍心如鐵

二團政治處會議室,副主任把三個上尉讓進會議室後,一言不發地掩門而去。三人麵麵相覷,半小時前還臉紅脖子粗地水火不容,這會兒像三隻鬥敗的公雞,神情沮喪,各懷心思。

正襟危坐了足有十分鍾,也沒人過來理會他們,三連長秦達陶終於憋不住敲了下桌子,扭頭去看另外兩位。胡海潮直勾勾地盯著牆上的條例,雷鈞似在閉目沉思,兩人都不為所動。

秦達陶一臉無奈,輕咳一聲說:“喂,我說你哥倆至於嚇成這樣嗎?”

胡海潮側目白了他一眼,嘴角掛著一絲不屑,說道:“你不是人多勢眾嗎?把兵調司令部來啊。”

“喂!”秦連長瞪著牛眼,“沒看出來你這家夥,原來一肚子壞水,坑人嗎這不是?”

胡海潮撲哧一下,忍住笑不再答理他。

秦達陶討了個沒趣,轉而去逗雷鈞道:“那誰,九連長,老胡原來整天蔫蔫的,怎麼跟你一搭班就長脾氣了?”

這兩人還真有默契,胡海潮對秦達陶愛理不理,雷鈞索性眼皮都不抬一下。秦達陶本就是個性情中人,平素得罪的人多了去,從來都沒當回事。這會兒純屬憋得慌,才跟他倆打趣,受了這番冷落,臉上有點兒掛不住了:“多大點的事兒?臉拉得那麼長,給誰看呢?”

兩人仍舊沉默不語,秦連長這心裏貓爪子撓了似的,一張黑臉漲成了隔夜的豬肝色。團長邱江推門而入,一眼便看見三連長氣呼呼的樣子,三人下意識地起立站得筆挺。

邱江盯著秦達陶:“歡迎秦大炮同誌來做客啊!”

秦達陶撇撇嘴,沒敢吱聲。邱江又扭過頭來打量雷鈞和胡海潮,兩個人被盯得心裏發毛。邱江背著手,繞到會議桌另一端,轉一圈又繞了回來站在三人麵前,冷不丁地說道:“你們仨加起來有一百歲了吧?”

胡海潮又恢複了老實勁兒,胸脯一挺:“報告團長,我今年三十五!”

邱江哭笑不得,拿眼橫了下一旁忍俊不禁的秦達陶,說道:“秦大炮你說說,幹了五年連長,你到這兒來了幾次?”

秦達陶黑臉一熱,裝起糊塗地答道:“政治處這地兒,教導員和指導員來得多,指導員不在,我才有資格來。”

“我從當你連長開始,你說你讓我省過幾次心?”邱江對三連長這吊兒郎當的樣子,早已司空見慣,訓起來也是不瘟不火。

從當新兵開始,秦達陶認識邱江十六年,對團長知根知底,早就把他的秉性摸得透熟。他知道團長說這話的時候沒真生氣,腦袋晃了晃說:“我就是倒黴催的,什麼事都能讓我趕上。”

邱江懶得跟他計較,提高嗓門說道:“政委那麼好脾氣,都能被你們氣著。能被他請到這兒來,你們本事可不小!”

秦達陶伸了脖子往門外瞧,三個人都在納悶,明明是被政委叫來的,怎麼就換上了團長來處理?邱江看穿了他們心思,說道:“怎麼著,還非得把政委請來?”

“報告!”一營教導員張建國探頭探腦地站在門外叫道。

邱江皺起眉頭,揮揮手:“你這個教導員早幹嗎去了?先回去吧,怎麼處理,政治處會給意見!”

張建國應了一聲,神情落寞地看了一眼團長身後的秦達陶,轉身欲走。

“回去好好把情況了解清楚,到底都誰動手了。有點作為,別隻知道抱怨團長不把你們營長教導員當回事!”邱江的語氣冷冷的,對這個教導員的態度遠比不上麵前的三個連隊主官。

團長話裏夾槍帶棒,一營教導員張建國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隻好點點頭,鐵青著臉鬱悶地匆匆離去。

邱江為什麼這麼不待見一個營教導員?這中間的故事千回百轉,就連三連連長秦達陶也隻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邱江當一營營長不到一年,老教導員被調到師幹部科當科長。張建國在一團是組織股股長,能說會道、才華橫溢,師裏將他調到二團一營來跟邱江搭班。當時正式調令還未下達,人就過來報到了,等到調令下來,給他任命的卻是代教導員,還是個副營職。張建國心裏鬱悶,提著瓶酒來找營長倒苦水,結果喝多了,信誓旦旦地說是師政治部副主任從中作梗,故意在整他。

邱江剛當兵的時候,這個政治部副主任就是他的指導員,當排長的時候他是教導員,當連長的時候,他是副政委。邱江跟了他十多年,深知這個副主任的秉性。所以聽到張建國講這些的時候,一言不發,心裏很不痛快。張建國一直在一團,哪裏知道他們有這層關係?就覺著這個和自己一年入伍的營長有點老氣橫秋,一點都不爽氣。兩個搭檔第一次碰麵,就不歡而散。

這事過後沒幾天,張建國又跑來找邱江借一副少校肩章,說是軍校同學聚會,大家都知道他當了教導員了,自己還掛著個上尉軍銜,麵子上過不去。邱江很不能理解,甚至厭惡這種行為,又怕得罪了這個搭檔,有點左右為難。張建國見他猶豫,當場臉上掛不住,甩頭就走。張建國不死心,還是弄到了一副少校軍銜,第二天晚上聚完會回來,正巧被半夜起來查哨的團長餘玉田撞個正著……

團裏沒有處分張建國,但餘玉田批評得有點嚴厲,一點兒麵子不給,政委也打了電話訓他。這事讓張建國篤定地認為,一定是邱江在搗鬼,否則,不可能有這麼巧的事。他開始有意無意地疏遠邱江,即使為了工作不得不坐在一起協商,也是冷著臉。邱江知道這事有誤會,可按他的性子,又不屑去解釋。

事實上,張建國除了有點虛榮心再加上自尊心太強外,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毛病。而且在二團幾個教導員中間,他的業務能力並不遜色,敢想敢幹,工作抓得是有聲有色。兩個人搭檔也是波瀾不驚,沒什麼特別默契,也不會公開交惡。

就這樣冷冷淡淡搭了快一年班,按道理,張建國的職務也應該有個說法了。誰知人算不如天算,張建國的老婆在老家經營一個規模不小的酒店,一直不願隨軍,張建國也不願意轉業,兩個人的感情早到了名存實亡的地步,這事兒還誰都不知道。就在這個關鍵的時候,老婆鬧著要跟他離婚。副營到正營,在部隊是一道不小的坎,容不得半點閃失。張建國思慮再三,為保萬無一失,就來找邱江當說客。意思是要離可以,等到正營職的任命落實了再離。邱江一口應承了下來,這事兒他根本沒經驗,想了幾天不得要領,就跑去找政委幫忙。

結果可想而知,政委又把張建國一頓痛斥。邱江當時也在場,為張建國據理力爭,也跟著被臭罵一頓。張建國最終離了婚,代價是正營的任命被拖了三個月。按道理,這事用腳丫子都能想得通,早點捅出來也是有好處的,如果那女人真鬧到了部隊,這後麵的事還真不好說。張建國一開始也沒有遷怒於邱江,甚至還感謝了他。眼看著兩個人的關係開始緩和,誰曾想,師政治部副主任到二團一營來調研,當著張建國的麵講起了好多邱江那些年在他手底下當兵時的糗事。一直蒙在鼓裏的張建國,這才如夢初醒,知道了營長和副主任關係非同尋常,開始揣摩著邱江肯定告過自己的狀,否則不至於代教導員代了一年多。兩個人的關係又回到了冰點。

又過了半年多,團裏的幹部大調整,二團開始風傳張建國要調任政治處主任,邱江當參謀長。張建國開始死活都不信,因為自己正營剛過一年,團裏光四年以上的正營級政工幹部就有三四個,怎麼也輪不到自己。可是消息越傳越像真的,他終於按捺不住向師組織科科長打聽這事。那科長是他軍校同學,就透露了點消息,話講半句留半句,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他張建國是備選人之一。張建國就把這事當了真,一心盼著奇跡發生。

邱江順利地調任團參謀長,半道上殺出個黑馬,從師裏空降來了一個政治處主任。張建國好不鬱悶,腦子一熱,寫了份材料直接交到了師黨委,並且在報告中將矛頭直指邱江和已經轉業的師政治部副主任。時任師政委得知情況後,暴跳如雷,將餘玉田和二團政委拎到師部好一頓訓斥。邱江直到擔任團長的時候,才偶然聽到有好事者說起張建國告狀的事,隻能搖頭苦笑。

邱江從參謀長到團長,六年過去了,當年的搭檔張建國還待在教導員的位置上紋絲不動。這事不能不說跟邱江一點關係沒有,但跟他卻沒有直接的關係。張建國因為當年調職的事,在師團兩級首長那裏早就落下了壞印象,他自己也反省過,也調整好了狀態,但上麵就是把他按在那裏一動不讓他動。按幹部調整的規律,正營四年後,就得考慮挪挪位置,幹了五六年還不動,也就基本宣告政治生涯結束了。兩年前,張建國就打了轉業報告,團裏的分歧很大,邱江是堅決不同意,最後師裏也沒批。去年他又打了轉業報告,人家早到了年限,這次二團黨委沒理由不同意了,卻又卡在了師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