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昨日一夜沒睡好的陋巷少女打開門去,卻見著自家院門大開。
“不會遭賊了吧......”以為自家遭賊了的少女一時驚醒了個七八分,連忙著是,四下望去。
這,才見著個高大少年正坐在自家院子的雜物堆上,背靠在山陰街裏家家戶戶用於分割院宅的黃泥牆邊,正百無聊賴地打著哈欠。
見著陳青萍開門而出後,便是火燒屁股一般站起身來,直跑到少女身前,一把便攥緊了她的胳膊,狠狠拽向屋子。
隨後,他便壓低嗓音道:“借你木床一用。”
陳青萍倒也是沒說什麼,隻是“滑溜”的一下,也便掙脫開了這家夥的束縛,閃身向一邊走去。
小臉上氣哼哼的,似乎在說:男女授受不親。
而比我們的小青萍年長兩歲的健壯少年呢?
則是躡手躡腳的摸上了少女的木板床,將耳朵死死的貼在牆壁上,聽起了隔壁的牆腳根。
好家夥,大早上過來,擱這兒聽牆角是吧?
念在“兄弟”一場,陳青萍也是好言相勸道:“那個,劉羨陽,你在幹什麼?”
當然,這裏麵多少也是帶著些好奇成分的。
而高大少年,倒是對陳青萍的問話,置若罔聞。
約莫半炷香後,劉羨陽才算是恢複了正常,自個兒呀的坐在木板邊緣,臉色複雜。
既有些釋然,也有著些遺憾。
回首一看,劉羨陽才見自家“兄弟”正在做著件,古怪的勾當:
人蹲在門內,身體微微向外傾。此時正用著一截隻剩下拇指大小的蠟燭,慢慢的燒掉一張黃紙。
纖手一抖間,灰燼盡數落在了門檻之外。
貌似少女嘴裏還念念有詞,隻是因為離得有些遠了,劉羨陽聽不真切。
劉羨陽,一個與陳青萍“師出同門”的龍窯大師兄,也是那座老字號龍寶的窯頭女師父,最器重的“關門弟子”。
不像她陳青萍,連給師敬口拜師茶的資格都沒有。
弄得她都懷疑過,姚老頭子到底有沒有認真教過自己。
要知道,在當地,學徒沒有敬過拜師茶,或是師父壓根沒喝過那杯茶,可是連師徒名分都不算有的……
說起倆人那奇奇怪怪的“兄弟”關係,也可稱的上是一段孽緣了。
她和他,可不是什麼鄰居。
祖宅之間,更是隔著三四條巷子。
曾經的劉羨陽,可是小鎮出了名的頑劣少年。
他爺爺去世前,家裏呀好歹還有個長輩管著,等著他爺爺一病逝……
那十二三歲便稱的上是身高馬大的少年,也就立馬成了街坊鄰居們,從頭疼的混世魔王了。
但後來,又不知是什麼原因,劉羨陽竟惹惱了一夥富家子弟,被人死死的堵在了山陰街裏,結結實實便是一頓痛打。
要知道,對方可都是群正值氣盛的少年,下手可不會計較個什麼輕重。
當場呀!就給劉羨陽,打了個嘔血不止!
而住在山陰街裏的十多戶人家呢?又多是小龍窯裏討口飯吃的底層匠戶。
哪敢摻和這攤子渾水呀!
而陳青萍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好鄰居”蕭瑟,更是獨自蹲在牆頭邊,幹看著。
到最後,隻有個枯瘦如柴的小女孩子,偷偷溜出院子後跑到了街道口。
對著大街便是撕心裂肺的喊道:“死人啦、死人啦……”
聽見“死人”二字,富家子弟們,這才悚然驚醒。
回頭再見見那地上滿身血汙奄奄一息的高大少年,那些個富家少年郎們,隻感到是一陣的後怕。
麵麵相虛後,也便從街道的另一端跑掉了。
隻是在那之後,劉羨陽非但沒有去感激那個救了自己一命的傻女孩兒,反倒是隔三差五便來這邊戲弄一二。
孤兒倒也倔,不管高大少年如何欺負,硬是沒哭過,這點倒讓劉羨陽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後來,劉羨陽眼見著那個姓陳的小孤兒,估計是扛不過冬天的樣子,也是良心發現了。
於是乎,已經在龍窯拜師學藝的 高大少年,也便帶著孤兒去往了那座南岸寶溪邊上的龍窯。
那大雪天裏的幾十裏山路,劉羨陽是真心沒想明白那個枯瘦如骨的小家夥,兩條腿分明細得跟毛竹竿子差不多,又是怎麼走到龍窯的?
不過姚老頭子雖然最後留下了陳青萍。但對待兩人時,卻是有著天壤之別。
對待關門弟子劉羨陽時,雖是有打有罵。但瞎子也能感受到,其間的良苦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