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機掃射準確驚人,它們猛攻東邊三營的陣地,每一輪俯衝都犁掉個把排的人。老旦第一次見識這樣難受的防禦戰。飛機鬧得無法瞄準,一見這些瘟神飛來,老旦等便忙不迭地挪出它們的彈道。幾個機槍手架起機槍要打,老旦忙喝止了,那是瞎子點燈,彈藥還要留給上岸的鬼子呢。
國軍幾個重迫擊炮連開始猛轟擊江岸。口徑雖不大,密集程度足以讓衝鋒的鬼子哭爹喊娘了。誰讓他們來得太密呢?像要搶米粒兒的雞群,每顆炮彈都要炸飛幾個。老旦想起小時候往雞窩裏扔鞭炮,炸一下雞窩就撲騰一番雞毛亂飛。鬼子闖入了最佳射程,不待發令,二子的機槍先開了火,呼啦一排就倒了。鬼子沒躲沒藏,真沒那地方呢,他們隻能拚著傷亡往前衝,這一撥三百多號人很快不剩什麼了。
可鬼子的第二輪登陸部隊接得快,還帶來很多迫擊炮和槍榴彈手,貓在彈坑就支起來,壓製著國軍的迫擊炮和機槍陣地。鬼子的迫擊炮精準得要命,老旦眼看著一個機槍位從中間炸開,四個戰士和一挺重機槍就報銷了。他們又用煙霧彈封鎖陣地前沿,槍榴彈精確地落在戰壕前後,像從旁邊隨手丟進來似的,真讓老旦心驚肉跳。
“這怎麼打?咱的迫擊炮呢?”二子躲過一顆槍榴彈,對著老旦大叫。
“廢了,有也打不準,別指望他們,趕緊射擊……”李兔子拎著狙擊槍兩步就躥上去,找了個偏地兒兔子樣窩下了,他頭上披了一條爛麻袋,往那一趴和堆垃圾似的。這個第三代獵戶打這些沒遮沒攔的鬼子比打兔子容易多了。他說得沒錯,這個連的迫擊炮手放炮和放屁一般沒準兒,鬼子散開後就沒那麼威武了,十顆炮彈往往隻有兩三顆能靠近目標,連長一個勁讓他們打敵人的迫擊炮,他們全打到江裏了。沒辦法呀,他們好多人上個月也是被抓來的,能學會打炮就不錯了。
老旦撿起幾個陣亡弟兄的槍和彈藥,都放到身邊,再回到戰壕上,就看見江岸上已經有幾百鬼子在衝了,難怪殺聲震天的,這陣勢比謝家人和郭家人械鬥厲害多了。老旦居高臨下地打,舉起步槍已經有了點準頭,他瞄著一個挑著旗子的鬼子,一槍沒打著,卻打穿了旁邊一個的肚子,再瞄一個肚子,一槍卻打爛了頭。防守在江岸突出部這六個連隊有不少征戰多年的老兵,還有很多李兔子這樣有準頭的,兩邊交叉火力的四挺重機槍都是老手,比二子這不知柴米貴的東西厲害多了,個個都是長點射,一梭子出去從不放空。
這幫鬼子也確實衝得有點愣,腰都懶得貓,不衝到五十米不開槍,死得那叫個狼狽。撲在前麵的鬼子軍官打成了蜂窩,身邊堆起層層的屍體。沒了頭兒的鬼子一樣發蒙,被壓製在一條狹窄的進攻路線上,叫嚷得凶,往前蹭卻猶豫了。
但是敵機還在,裏麵的鬼子不傻,發現了問題所在,輪番掃射著突出部。連隊躲不得打不得,簡直是任憑宰割,老旦身邊打爛了幾個,胳膊腿兒都分不清是誰的。戰壕裏死屍累累,血窪淹腳,到處是血糊糊喊救命的。醫務兵成了血人,一個個地往下抬,沒多久自己也被抬下去了。鬼子艦炮凶猛,徹底摧毀了岸防的炮台,鬼子抓著機會,幾百人又上了岸,和陣地前趴著的鬼子混成一片,趁著煙霧彈又吱吱呀呀地上來了。那些迫擊炮、平射炮、擲彈筒、重機槍,甚至火焰噴射器都上來了。突出部火海成片,壓力巨大。老旦見一群鬼子將手雷投進了一連的戰壕,戰士們被煙塵淹沒,幾個命大的跑出來,挨了一柱猩紅的火焰,噴射器橫掃過去,就像野火燒了麥稈兒,他們在可怕的烈焰中化作焦炭了。
人肉的焦糊味兒令老旦作嘔,弟兄的慘狀又讓他揪心。二子的鋼盔上坑坑窪窪,嵌著幾顆打扁的彈片。他打紅了眼,早忘了點射,扣住就不撒手。裝彈員眉心中彈,捧著子彈帶死在腳下。看著烏壓壓的鬼子,老旦生了逃跑的念頭。他回頭看了一眼,團部的大旗在炮火中靜靜地立著。麻子團長定看著這一切,逃跑也是死路一條吧?老旦咬著牙,搬上一箱手榴彈回到原位,剛一露頭,鬼子已經到了十丈之內。一顆子彈帶著哨音滑過額頭,噌地燎過去,劇痛之下,傾下的血死死糊住了一隻眼。他害怕地亂摸,腦袋還在,隻是挨了震,看誰都是兩個人影,雙耳也聾了,老旦覺得自己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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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