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旦抓住一個救星樣的醫務兵,焦頭爛額的醫務兵隻看了他一眼:“你這不是傷,快上去!開膛破肚的十幾個還沒弄完呢……”老旦隻能自己找了塊髒了吧嘰的破布捂著頭,好賴擦開了那隻瞎眼,一抬頭,鬼子已經近得能打招呼了。醫務兵見狀也不走了,扔個手榴彈就和鬼子打在一塊了。他竟用一個大針頭紮個鬼子呢,一針紮在鬼子的眼珠上了。刺刀穿了他,從那個血紅的十字透出來。
剛包紮好一條斷臂的老兵石筒子和鬼子玩了命,都一身槍眼兒了,他還抓著鬼子的耳朵,狗一樣咬上去,哢哧就碎了鬼子的喉嚨。鬼子的細脖子噴射出箭一般的血,打成篩子的石筒子還不過癮,吐著血撲向敵人,拉響了身上一串手榴彈。
戰壕眼見不保!鬼子踏著屍體進攻,喊起震天的口號。那些閃光的刺刀和猙獰的臉孔,讓老旦想起黃河邊血腥的時刻。二子的機槍打光了子彈,掄著膀子甩手榴彈:“弄死我娘?你們弄死我娘?”
二子的狠絕讓老旦膽氣陡生,他扯掉頭上的爛布,抽出麻子團長的刀來,對著壕裏苦挨的戰友們大喊一聲:
“弟兄們,跟俺宰日本豬去啊!”
老旦很自然地喊出了馬煙鍋的口號,這話給了他無窮的力量,讓他巨人般地怒吼了。他血流滿麵地躍出壕溝,發著誰也聽不懂的怪叫,揮著那鋒利的日本軍刀,就惡狠狠地撲過去了。弟兄們見他打了頭陣,都哇哇叫著跳出去了,有的脫光膀子,有的抬起機槍,有的就舉著兩個手榴彈去了。這奮勇的力量勢不可擋,山洪般瀉了下去。鬼子當然不怕,迎上來就打,刀鋒切入人體的聲音立刻交響成一片了。
互射停止了,飛機盤旋觀戰。兩軍殺紅了眼,國軍的大刀砍卷了刃,鬼子的刺刀紮成了麻花,這些亡命的戰士猙獰的呼號在血紅的江岸回蕩……任何能殺人的東西都被用於這場廝殺,它們紮進身體,敲斷骨頭,砸下頭顱。當兵器和工具都不能再用時,他們就挖著眼睛,咬著脖子,或用石頭砸爛一張張臉。他們野獸般地嗷叫著,殘肢斷體拋落在沙土上,人頭被皮靴和布鞋踢來踢去。江岸成了紅色的斜坡,鮮血染出巨大的扇麵,浩瀚的長江血色漸濃,江麵上死魚翻滾,白肚皮夾在死屍中若隱若現,它們朝下遊漂去,在漩渦裏消失不見……
守衛陣地的六個連傷亡過半,上來的鬼子也活得不多。老旦背後挨了一刺刀,大腿少了塊肉。刺他的那個鬼子也未逃厄運,被斜刺裏殺來的弟兄一槍托砸碎了腦袋。一個精悍的鬼子頭紮膏藥旗,見老旦掄著把日本刀,隻蒙了片刻就成了刀下鬼;另一個把老旦當成了自己人,甩給他一個屁股,刺刀向外掩護他的後麵。老旦穩穩一刀揮出,那顆頭就飛到一邊去了,半空中它回頭看了一眼,帶著不解和憤怒。老旦開始喜歡這殺紅眼的滋味兒,估計怎麼也有七八條命記在賬上了。那刀刃依然鋒利,真對得起他這麼拚命,麻子團長真給了他一把好刀。
不一會兒,鬼子越來越少了,頭纏繃帶的連長大喊一聲:
“咱殺光狗日的鬼子呀!”
戰士們呀呀叫起來,挺起傷痛的身,發瘋般逼向殘餘的鬼子。老旦不知哪裏來了力氣,竟跑在了最前麵,見一個光頭的鬼子張大嘴瞪著他,他哇哇順勢蹦起來,竟然蹦過鬼子的刺刀了,褲襠裏涼冰冰的,那柄刺刀蹭著蛋劃過去了,可畢竟過去了,老旦叉著兩腿,都要騎到小鬼子的頭上了。小鬼子自然退後,於是他揮刀就砍下去,將那顆圓滾滾的鬼子頭劈成兩半了,斧頭劈柴火一樣哢嚓就下去了。鬼子的每一隻眼都在瞪著他,老旦在他裂成兩半的臉上吐了一口濃痰,就一腳把他踹出去了。二子從他身邊怪叫著躥了過去,舉著一個他不認識的東西,仔細看才知道是一根削尖了頭的鋼筋。這小子村裏打架常攥著一根削尖的木棍,這是他最拿手的打架路子呢。鬼子的槍裝了刺刀還是不如他的長,二子一下子捅穿一個鬼子的肚子了。另一個鬼子來追他,他就抱著棍子跑,被紮穿的鬼子就被他推磨一樣繞著轉。老旦趁那鬼子不留神,後麵追上去就是一刀,一顆頭連著肉耷拉到前麵去了。二子抽出鋼筋猛地紮向老旦,從他肋下鑽過去,捅進一個要下黑手的鬼子軍官胸膛裏去。那鬼子瞪著眼前這不認識的武器,鼻子都氣歪了。兩人嗬嗬笑著,二子說以後咱倆就一長一短唱戲幹活了。這板子村來的兄弟怪叫著又殺進去,要是殺鬼子都這樣,那也還挺得勁的,老旦想回家了要和翠兒吹上半年,和有根兒顯擺一輩子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