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軍的衝鋒號更像村裏人成親時鱉怪吹出的喜樂。鱉怪吹的時候大家都笑逐顏開,而這時候隻令人感到死亡的逼近。共軍震天的呼喊聲起來了,那就是離得不到兩百米了,老旦慢慢登上射擊位置。這聲音排山倒海般席卷而來,老旦看到不遠處的三營戰壕有弟兄跳出來——不是衝向敵人,而是以最快的速度向後跑去。他已不忍鳴槍製止這些逃兵,再說他們哪裏就逃得脫呢?跑到後麵去的,有督戰隊的槍等著,再有的慌不擇路踩上了地雷。自己這個營的老兵們都趴到戰壕邊了,他們雖然緊張,卻不會跑的。老旦心裏踏實了些,深吸了一口氣,來就來吧,早晚該有個頭兒的!
許是穿了新棉鞋,又喝了燒酒,共軍快得像來捉奸的女人。陣地前累積起的屍體絲毫沒有讓他們放慢腳步,他們爭先恐後地撲在鐵絲網上死去,被子彈穿得稀爛。但他們畢竟接近了,麻雀般的手榴彈一堆堆扔了過來,老旦吩咐的兵已經扔出去好幾顆冒煙的。陣地前堆積的屍體擋住了戰壕的射擊麵,共軍卻也不稀罕匍匐在後麵開火,都幹脆地蹦過來,端著槍邊打邊衝。
“旦哥,頂不住了!”二子在換子彈的間歇喊道。
“再頂一箱子彈!”老旦退下來,找到那幾個工兵,看見他們接好了電線,又把接口埋了,才站到高處喊:
“兄弟們撤,撤到後麵的戰壕去,快走,二子再頂一下!”
老旦這一嗓子驢一樣洪亮,大家立刻下來跑向交通壕。二子一邊開火一邊大叫:“好事兒你從來就不想著俺,墊底的事俺從來走不脫,可青天白日還是你拿……”二子讓幫他換子彈的小兵先走,獨自狠狠地扣著扳機,彈殼就要沒了他的腳麵,槍管已經打紅,這槍眼看就沒用了。
“行了,走!”老旦一把拉下二子,一同跑向後麵,老旦知道馬上要進入戰壕爭奪的拉鋸戰了。左邊的戰壕失守了,一群共軍湧進來往這邊逼。老旦隻能帶著弟兄們向縱深撤去,第二道壕的工兵備好了引爆器。老旦見上百個共軍湧進了戰壕,有人要搬著二子的重機槍扭過頭來——他們肯定覺得繳獲了個好東西。老旦把手一揮,那條戰壕就被十幾箱炸藥炸平了。他估計共軍至少有一多半完蛋了,活著的也埋得動不了了。這爆炸也是召喚炮兵的信號,炮彈立刻就來了。共軍殺聲不減,他們竟不怕那個大彈坑,踩著同伴的屍體就上來了。他們不趴不躲隻管衝,一個個猛如餓狼,梯次陣地的火力點失守了。老旦扭頭一看,東南邊的援軍被共軍炮火壓製了,交通壕都被炸沒了。共軍定看到了戰果,竟又派過來上千人,西邊的4連撤得慢,被共軍的騎兵追上一刀刀砍死了。老旦心想這下定是完了,陰溝裏翻船,這條命要交代給共軍了。
“營長!旅長命令全部撤退!”傳令兵掉了一隻耳朵,揪著他的胳膊大喊著。老旦心裏一鬆,當即下了撤退命令。弟兄們也不走交通壕了,翻出戰壕就向後跑。二子抱起輕機槍要走,見老旦有點發愣,就喊他:“旦哥走啊,你愣個球啊?”
“你先走,俺拿個東西就來。”老旦說罷就奔去剛才過來的地方,他猜想在那裏為了躲一顆炮彈,把那支煙鍋掉了。這玩意跟了他十年,就這麼被共軍拿去嘬了,真是不忍。
“那你要快點啊!共軍可腿腳快!”二子說罷就去了。老旦緊跑幾步,滿地亂找,卻沒有,他就再往前跑,一眼在個共軍屍體邊看到了變形的煙鍋,正自驚喜,迎麵撞來個端著步槍的共軍,牙黃齒爆,一隻眼還斜著。二人都是一愣,老旦出手比他快了半分,托起衝鋒槍一個點射就打在肚子上,那人哼唧著扭頭走了幾步,放了個帶著絕望聲響的長屁,就扶著戰壕邊兒慢慢倒下了。老旦拿了煙鍋沿著壕溝往回跑,卻看到兩邊的共軍已經從地麵上躥過去了,有幾個從頭頂的木板踩了過去。共軍腿腳快如走兔,他們的穿插堅決到不敢想象,這是絲毫不顧及戰壕裏有埋伏的穿插,眨眼之間就過去百十號人了。後路已被切斷,老旦知道這情形可真不妙了。他聽見共軍哇哇直叫,前麵的不少已經跳進了戰壕開始搜索。老旦知道回不去了,卻也想不出什麼辦法,想拚死一搏,又沒什麼底氣,正猶豫間,看到丁字壕裏的一個暗坑,是他命令連隊挖出來儲備彈藥的。環顧四周,自己已成甕中之鱉,後麵的第三波共軍也要上來了。老旦歎了口氣,掀開暗坑上的隱蔽物,一貓腰鑽了進去,再側著身,把幾個裝著屎尿的彈藥箱擋在了洞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