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所有的轉機都很細微,我洗漱完預備睡覺時路過了妹妹的房間,她沒有關門,命運所有能用來比較的細節都敞向了我,但我什麼都沒有看見。午夜裏一切都黑暗而靜謐,我很想看見她所有的冠冕堂皇但眼前隻有黑暗。所有的暗。無數的暗。黑暗博大、熟悉且安全,以至於我無聲地哭了起來。空流淚罷了。雖然那一刻我很想放聲哭一次,但伯母微哼著在皮沙發轉了一個身——不,她沒有醒,但我卻不再哭了。
那是夜晚十一點,我輕聲從包裏摸出了自己所有的錢和存折,然後摸進妹妹的房間打開了她的衣櫥。那條俏麗的超短裙褲是我跟她一起在街上看中的,但她先買了下來,但她未必會像我一樣珍愛它、將它當做我出走的旅伴。然後我就鬼使神差地離開了。很平靜。我走下樓就像需要去加班似的,所有的路途都是慣性,當我忽然意識到我仍然沒有逃脫開我懦弱的“恪守”時,我就站在世紀末廣場前的那個十字路口。
艾瑟夫,慣性和消極是不會讓我遇見你的,是那個紅燈阻礙了我的隨波逐流,讓我停了下來。
盛夏的廣場上不時傳來尖銳的驚叫聲,好像所有快樂的人都聚集在那裏。正是因此,我們才都會被吸引至那裏,我帶著破滅後破罐破摔的期盼去尋找那些愉悅的人群,而後遇見了同樣的你。
廣場已經被滑板族占領了,其實你看起來很像是他們之中的一員,你一點也不像是仍舊懦弱觀望的我,你隨隨便便就走過去跟他們借滑板,其實這是犯禁的,誰會把自己的武器借給你。綠毛男孩不屑地打量你,他周圍的人甚至吝於對你發言就滑走了,但綠毛小鬼一舔嘴唇就是一個壞主意,他問你:“嘿,你會不會玩?”
你歪頭笑笑:“沒玩過,隻是想試試。”
“場地有限,學滑板就別費這麼多哥們兒的時間了,大家多不容易才等到夜裏沒人啊。”他故意拍你的肩,“不過付費服務就不一樣了,哥幾個也可以去夜宵一頓,給你騰騰地方是不是。”
你很高,一副陽光璀璨的樣子,金黃色的頭發,豔紅色的運動外套,仿佛夜裏也能劈裏啪啦燃放的火光。
誰也不知到你想幹什麼,“夜宵簡單,你們需要多少錢?”
綠毛小鬼挑了挑眉:“我們這兒好歹七八個人,夜宵加滑板租借……”他用手比出一個“壹”的手勢。我不相信是一百,一百有點太便宜,但我更不敢相信是一千,那綠毛小鬼會迅速升級為強盜。但你早就給他們定位是強盜了,你甚至不假思索,“一千?勉強也算值得。不過你們人這麼多一千吃得不會順心,不然這樣,這一千做本金,我們來比個賽好了。贏了翻一倍,讓你們吃得更愉快。”
輸了,就是倒貼。
但你沒說這句,你隻是迅速掏出了錢包,拿出了十張紙鈔迅速鎮壓了他們的優柔。滑板們緩緩停了下來,彼此互望一眼,使一個眼神,然後七八個人都朝你聚攏過去。
“什麼比賽?”
廣場後麵有一處地勢較高的小山,從山頂往下有一條大概一千兩百米的人造陡坡,盤旋而下,路很窄,偶爾為了刺激的人會從高處滑下,但地勢太陡並且彎道弧度過大,多數人不會去嚐試。因為滑板和汽車漂移不是一碼事,而花樣派的他們本身就不是為了競速。
你指了指那條彎道,“那個好像很有意思。”
他們有所遲疑,聚攏起來打量了一下你,彼此三三兩兩對話,有一些又沉默著滑開。綠毛小子沉思了一會,“先到算贏。不過,我們所有人一直是一個團體,不分開比,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就是你們其中有一個先到,我就輸了咯。”你搖搖頭,“玩這麼大,會讓人得不償失啊。”
“怎麼樣,不敢了?”
“你胃口大得不得不讓我猶豫,我想想。”其實你根本就沒想,你四處看了看,像是在點算觀眾的人數,“嗯,不然我們再玩大一點。”你拍了拍手,吆喝起來,“嘿,觀眾們,現在我一個人要在那個彎道挑戰他們,他們(你指了指他們),是團隊勢力(你裝得很害怕的樣子),而我,是孤家寡人,所以呢,我想找點有眼緣的,看我順眼的(你指了指自己),支持我。請向我們兩方投注吧,多少都可以,我呢(你擺了個俏皮的表情),隻是想有人支持一下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