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外婆呢?”渺渺小聲問。
“現在是飯點,她跟舅舅家一起吃晚飯的。我一般在學校吃,他們不管。”幼幼找了一會兒,然後抬起頭問渺渺,“你說我穿什麼樣的好?”
渺渺就笑了,“當然是你喜歡的。”
其實那晚半數以上的學生都逃了晚自習。何止學生,連老師也沒去點名。留在教室裏的學生聽著窗外街道上震耳的歡呼,誰也不知道那場景是怎樣的。誰也不知道從步行街到江邊廣場沿路究竟有多少人,一座城市的夜晚又能有多麼燈火通明。人群一洶湧,渺渺就伸手握住幼幼的手。她們心照不宣地隨著人群流動,也買一些隨手煙火點燃了揮灑,歡愉如此震耳,以至於其他的事物都仿若不存於這世間了。
但街上最多的不是老人或者中年人,都是那些初生牛犢的大學生們。男孩子們成群結夥在街上物色漂亮的姑娘,歡愉麼,可不就是遇見意中人,不就是於蒼茫人海彼此顧盼之間落得一個流連的眼神。幼幼看著沿街的人群,有點大開眼界的意思,“想不到人這麼多呢。”她們就笑了起來,看著滿街各式各樣光怪陸離或者俊妙怡人的男孩子心照不宣地笑。“喂,那個好像挺帥的。”渺渺眼神示意不遠處穿得得體又新潮的一個男孩。幼幼就笑:“是呀是呀,你想不想去認識一下。”
渺渺眼神裏漾過的東西是幼幼難以捕捉的。她牽著幼幼笑著就擁向了那個男孩,自如得就像是流水,如此肆意又如此不由人地擁至人群,“不小心”撞向了那個男孩,而預先預備好的“對不起”也跟著滑落了出來。誰知男孩那聲“沒關係”剛一出口,渺渺就牽著幼幼跑開了。
“哇,說話聲音太老土了,還有口音,哇,真可怕。”渺渺一連誇張地用了兩個“哇”。幼幼被她這麼一鬧,笑得直不起身來,然而身後的人就在這時熙熙攘攘推向了她。幼幼的聲音還沒斷,就跌跌撞撞踩到了路人。渺渺趕緊去拉幼幼,但幼幼仍然沉浸在剛剛的笑意裏,就連向路人道歉也不誠懇:“對不起呀,對不起呀。”
“美女,踩到人也這麼好笑啊。”她們這才正眼看見眼前的男孩,高高瘦瘦的,斜挎著一隻包,見他發話,身邊散落的其他幾個男孩也團聚過來,都是一般模樣,但有胖有瘦,開始七嘴八舌地插話:“誰啊,誰踩到我們森哥了啊。”他們眼神一打量,有點油嘴滑舌又有點討人喜歡的樣子,“美女,不帶這麼欺負人的,見我們森哥人好就踩他啊。”
幼幼倒是被他們這副嘴臉嚇到了,不敢答話,於是渺渺一手將她護在身後,一邊應著:“人這麼多,大家都是不小心。大家都是H大的,別這麼故意嚇人嘛。”
“哎,你也是H大的?”有人還信以為真。
幼幼有點吃驚,但細心一看,那個高高瘦瘦的男孩包上掛著H大的校徽,她心裏不由得一樂,但又聽得渺渺繼續說:“我們也不是故意的,就接受我們的對不起咯。”
爭執眼看就要散了,渺渺牽著幼幼對眾人一笑轉身就要走。誰知道有人叫住了她們。“喂。”結果是那個高高瘦瘦的男孩,他眼神頗有玩味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包,問道,“你們哪個院哪個係的,認識一下唄?”
“我可以猜到你跟我們一個學校,你也該猜猜我們哪個係。”渺渺牽著幼幼迅速跑開了,一邊沒入人群,一邊笑著拋出一張空頭支票,“如果猜到了,來找我們,我們請你吃飯。”
千禧年就這麼過去了。
一千年一次的倒數在那一刻也不過是分秒間的事,一切歸零位,千位上一,過去累積千年的九九九就如此成零。輕而易舉地,又好像是一筆抹消了似的。分分秒秒從無至有,又從有至無。
但隔了一周之後,下了晚自習,幼幼在門口看見了那個男孩。是叫什麼什麼“森”吧,高高瘦瘦的,戴了一頂黑色的帽子,帽沿壓得很低,可幼幼一看就知道是他,並且在“知道”的那一瞬,她也“知道”了什麼是“心動”,什麼是“緣分”,又是怎樣的甜蜜令她結舌啞言卻又甘之如飴。她原本還裝作無辜地想繞道離開,但男孩壓了壓帽子快步就向她走了過來,她還要繞,對方就故意堵,彼此已經無可避免要麵對了,仿佛都認定了真是彼此要找那個人:“喂。”
幼幼不做聲。
“不是不認得我了吧。”對方摘下帽子,笑盈盈地,“請我吃飯呢。”
幼幼咬了咬嘴唇,半天說出一句:“你怎麼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