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什麼啊,我就知道學校壓根不能信!”他們大大咧咧地抱怨,其實阿棠也知道這結果會是這樣。她沒想過要拿第一,那不是最重要的。倘若不是梓來參賽,她隻要大家玩得開心,那種雖敗猶榮的東西就足夠去挽救她了。可是現在呢?她深呼吸一口,連安慰也懶了。那些熱熱鬧鬧的大夥都在討論,為什麼是梓拿第一。可是問這個幹什麼,問這個幹什麼?全世界所有人都有資格質疑這個事,但偏偏,隻有她,她的身份尷尬得不能去深究。可他們還要熙熙攘攘將一切推到她麵前:“肖棠,我們去找老師吧!要求公開選票,我倒是要去一張一張算,看看到底是誰第一。”
她都笑不動了,搖搖頭:“幹什麼啊?我妹拿第一不好嗎?”
芬芬推了推她:“你怎麼了啊肖棠,你不是這樣的啊。”
她有點精疲力竭,不說話也是錯,說話也是錯。好像總有人看得穿她心裏情緒萬種,可是他們都猜不對最正中、最傷她的那點命門。“別傷心,這幫老師有問題”——不,他們沒有問題,這麼大個比賽,最後肯定要選個有水準的節目去,怎麼會讓他們去市裏胡鬧。“肖棠,我們幫你撐腰,可不能讓你奶奶看扁了”——她嗤之以鼻,因為從頭至尾,她都沒想拿到那個實實在在的榮譽,她要的東西,太過虛幻了,她怎能寄希望於別人從這當中發現她那點天真爛漫的好,哪怕沒有足夠的榮耀去證明呢。
人怎麼這麼多,圍了她一圈,讓她都衝不過去。
她的尖叫聲都呼之欲出了,但是最後破開人群的卻是個冷靜又打趣的調子:“肖棠,原來這就是你的名字?”
她揚起頭,不遠處,那個遊客少年騎著自行車停在一旁。
“你不是昨天又沒回去吧?”她隻想出這句。
“我都沒機會告訴你,我把家搬到這島上了,打算好好住一住。”那人幹幹淨淨地笑,“這樣才有機會介紹我的朋友給你認識嘛。”氣氛總算緩和下來。那少年,也許是第一次正臉出現在陽光下。他穿著大T恤,鬆鬆垮垮的褲子配一雙非常白的球鞋。跟這裏那些曬得烏黑的男孩都不同,他就是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幹淨的味道。李柯敏臉又紅了,她用胳膊肘輕輕撞了撞阿棠:“他是誰啊?”
“朋友唄。”那人答道。
“叫什麼啊?”李柯敏又膽大地問。
“坤庭。”他的名字好麻煩,就像他的人一樣,精致得跟她有點格格不入,“沈,坤庭。”
那一瞬間,“吱——”的一聲,仿佛一群人都不約而同往心裏烙下這個名字。滾燙地一壓,冷水一過,瞬間成一個不會被篡改的模子。也好。周圍總算冷靜下來了,沒人再煩她,倒是眼前這個人卻不願意放過她:“肖棠,上車,我帶你去玩。”她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因為李柯敏睜大了眼看著她,好像是有點羨慕的。見她不動,那丫頭甚至又拿胳膊肘撞她:“去啊,幹嗎不去啊?”那些被冷卻的騷動好像又要沸騰來了——已無去路,隻有此來路,她隻有瀟灑地跳上那人的車:“誰怕誰。”
換了別人,這就是兒女情長的開始吧。路傍兩岸的樹葉間抖落的瑣碎陽光,好像真的能發出那種銀鈴般的聲音。大風啊,是這個海島從未消失過的靈魂。它們尾隨著她,她快它們便呼嘯,她慢它們便輕柔。時刻相隨卻總是不露本尊。可她知道有些東西一直在她四周——她知道。那少年啊——沈坤庭,車騎得恰恰好,那種衝動裏還帶著顧忌。他選最穩妥的路,選這個島上最平整的下坡。在放開手刹的時候,他彎下腰去“喲嗬”地大叫一聲,她嘴上“笨蛋”地喊著,可是仰起臉來,海風將她的臉完完好好地捧在手心。遠處是金色的海麵,時隱時現,可她一點也不感激,她隻是覺得暢快。那種通透的歡愉就像最終失重的那一瞬——原來心裏有那麼一會兒,她是會驚慌失措地放開自己僅僅攥緊的靈魂的。
可是到了路的盡頭,少年在一棟老建築前停了下來。他帶她去了島的另一側——除開她居住的地方,除開商業區,還有那麼一小片地方,人煙稀少而磅礴。那裏的房子在某個年代——也許正是馬戲團所在的那個年代——就被造就得氣勢非凡。他下了車,有人替他拉開園門。門打開來,修整得井井有條的花園簇擁著一條銀蟒一般的路。房子裏好似還有音樂,一些人似乎順著音樂漾開了。坤庭把單車推給一旁走過來的人,然後對她說:“走,這房子最近才重建好,我特地叫了好多朋友過來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