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龜的臉色一直隨著棋局的變化而變化。
他一開始認為周飛不懂棋。
因為周飛的每一步棋給他的感覺都是在亂下。
但是奇怪就奇怪在這裏。
周飛在亂下,卻依舊維持著棋盤上的均勢。
心樊大師明明有很多機會可以置他與死地,但是為什麼卻沒有這樣做?
鍾龜一度認為大師在放水。
於是他在心裏模擬了一遍。
然後驚恐的發現,不是放水,是根本做不到!
周飛的每一步棋,竟然都暗藏了殺招。
他怎會如此厲害?
書院的人,都這麼變態的麼?
而且周飛的棋路,讓鍾龜隱隱生出了一種恐懼感。
那是麵對一個自己無法戰勝的對手的時候,才會生出來的恐懼之感。
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鍾龜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心樊大師倒是一如既往的冷靜,他看了一眼鍾龜,說道:“你的定力不如你的師父,好好看吧,你會收獲匪淺的。”
這話說的鍾龜心悅誠服,他站起來深深一揖,“多謝大師指點。”
說完後又緩緩的坐下,這一次,他放棄了所有的雜念,專心致誌的去看這局棋。
漸漸的,棋盤上的空隙越來越少,白棋黑棋犬牙交錯,尋常人看上一眼這樣的棋盤,怕是都會頭暈目眩,找不到方向。
但是對鍾龜來說,這種棋局就是天底下最好的良藥,他此刻有種吃了人生果一般的通透感,渾身上下的每一個毛細孔都舒爽到了極致。
在這種心境下,時間的流逝已經沒有了具體的概念,直到暮時的鍾聲響起,鍾龜才驚醒過來,一天竟然就這樣過去了。
天色漸漸黯淡,心樊大師打了個響指,涼亭四周的柱子上就出現了亮點,將整個涼亭照亮得如同白晝。
鍾龜長長的吐了口氣,再度站起來,先對著心樊大師深深一揖:“今日能得見此局,乃是我畢生之榮幸。感謝大師讓我在一旁觀摩這局棋,縱使我下一息就死去,也無甚遺憾了。”
說完後,鍾龜又對著周飛行禮:“之前對六先生多有冒犯,還請原諒我的唐突。老夫有一個困惑,還望六先生為老夫答疑解惑。”
周飛抬起頭:“鍾大師客氣了,但說無妨。”
“六先生的棋藝,師從何人?”問完這個問題,鍾龜就緊緊的盯著周飛的眼睛,神情中多了幾分緊張。
周飛說:“我家三師兄啊。”
“書院三先生麼?敢問三先生,俗名是什麼?”鍾龜問道。
周飛撓了撓頭:“這個我倒是不怎麼清楚啊,平時都三師兄三師兄的叫,也沒問他俗家名字。不過我依稀記得,三師兄好像姓,季?”
鍾龜身體晃了幾晃,嘴巴長的老大,然後發出一串意義不明的笑聲,“是他,就是他,大荒棋聖季子行大師,沒想到他終究入了書院,成了夫子的徒弟。”
說完,鍾龜忽然變得無比嚴肅,“六先生,你們書院收徒,沒有年齡限製吧?”
周飛眨了眨眼睛:“好像沒聽說過這個規矩。”
“我要考二層樓!”鍾龜握緊拳頭:“為了季子行大師,我也要考入二層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