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昌二十一年,太朝出了一個連中三元的人,名震天下。此人名叫肖世嘉,是京城肖家老爺的長子,不僅才華橫溢,麵容也生得俊俏。肖家坐落於皇都城東的水光山下,沿襲數代,在太朝算得上是名門望族了。他們曾在朝堂上提出過變法,隻是後來受到朝中各方勢力的多番阻擾,變法以失敗告終。
雖然失去了變法的實權,不過肖家的實力尚存,在高鬆的暗中庇護下,他們在朝中仍有一席之地。另外,肖家與皇都城西的謝家是世交,肖世嘉與謝家獨女謝芙蓉也是青梅竹馬。
在會試之前肖家就與謝家約定,殿試放榜之時兩家結為姻親,讓肖世嘉和謝芙蓉成親。隻是,造化弄人——
……
十八年前的二月,歲月緩緩,陌上花開,最是人間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
肖世嘉與謝家千金芙蓉小姐是青梅竹馬。在會試舉行之前,肖世嘉對謝芙蓉許下承諾,若是殿試他能蟾宮折桂、金榜題名,他便來娶她。謝芙蓉麵色泛起些許紅潤,害羞地回答:“我……還沒準備好……”肖世嘉溫柔地牽起她的手,深情地看著她的眼睛說道:“蟾宮如有意,先上玉人樓。古來舉子登科及第後,便會迎娶意中人,我等著那一天的到來。”
春闈過後,肖世嘉果真名列第一,得知消息,他立刻趕到謝府上,雙眼放著激動的光,欣喜地和謝芙蓉說道:“芙蓉,我中了!我說過的,殿試我若能郤詵高第,我就來娶你。雖然現在我隻考過會試,但是兩個月之後的殿試我定會鎮靜對待,讓皇上看中我,你隻需在府上等著我的好消息!”
謝芙蓉微微地笑,臉色有些紅潤,人如其名,她像出水芙蓉一般嬌豔清麗。她輕輕地說道:“十年寒窗不易,你就別再操勞,放榜之時,我便登上花轎,你在肖府等我可好?”
“好!”肖世嘉激動地抓住謝芙蓉的手,顫抖著聲音回應道。
那日殿試放榜,肖世嘉中了狀元,加上先前的鄉試、會試,他成了太朝第一個連中三元的人。聞此喜訊,京城中肖謝兩家,彩旗高掛,鑼鼓齊響,眼中盡是紅色絲綢,掛在府上隨風微微飄動,如此景象,是許了他們的婚姻之願。在謝府眾人圍觀下,謝芙蓉含羞帶怯地走上花轎,她在腦海中設想了無數次,下了花轎,要以怎樣的姿態,向她心心念念的肖世嘉奔去。
謝芙蓉的花轎在京城中的大街前行,向著肖家的方向。謝芙蓉在花轎裏扣著手指,傻笑著碎碎念:“這樣不好,他可能不喜歡……我要撲在他的懷裏,也不行,太矯情了,哎,好難啊……”
謝芙蓉在花轎中想象著等會兒她將要如何與肖世嘉相遇時,恰逢皇帝樊樂昌車駕迎來。樊樂昌隔著蕩漾的紅轎簾瞧見花轎中的芙蓉小姐天姿國色,心中甚是歡喜,於是叫人強行劫了婚行隊伍,把她納入宮中。
此時肖府中的肖世嘉並不知道事件的發生。他站在一片紅色汪洋的樓閣庭院中,披著愛人親手為其編織的亮麗的紅色新郎裝,傻笑著等謝芙蓉的到來——可是他在肖府中從清晨等到黃昏,等到天邊染上血色的流雲彩霞,謝芙蓉一直都沒來。肖府派了家丁去謝府打聽消息,依然未歸。
“難道,你說的都是假的嗎......”
肖世嘉悲傷地仰著頭望向天空,隻見一朵又一朵烏雲從天際向此處湧來,細細的雨絲打濕他的眼睛。直到京城中終於傳得沸沸揚揚,謝家人也來通知了皇上納芙蓉的事,肖世嘉這才覺得天塌了下來,什麼狀元啊,什麼榮華富貴啊都化作了一團廢物。
當天邊的殘陽徹底墮入黑暗時,一場蟄伏已久的雨突然開始爆發起來。
肖世嘉哭嚎著在這場黑色的雨中行走著。一切如此悲傷——從前他們,許下誓言,金榜題名之日,便是相守之時,可是如今……可是如今,一切都毫無征兆地改變……
“嗚……啊……”
兩行混濁的淚水從他原本清澈的雙眼中流下,混著那從淩亂的發絲上飄落互相踩踏的雨水,統統淹進了他的嘴裏。
他就這樣孤獨地在黑暗的街市上行走著。原來繁華的京城也有漆黑的夜,有瓢潑的雨。街道兩旁的人家全都大門緊閉,他們陷入了沉睡裏——仿佛在黑夜裏關上了門就看不見這個世界。肖世嘉寂寞地走著,腳步一深一淺,他的眼睛也分不清雨和淚。不知不覺,這一身的雨水和一襲紅衣伴著他到了土地廟。
“誰來……幫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