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飛走到肖世嘉麵前,遞給他一把刀,苦笑道:“帶著罪惡感和虧欠感活著真沒意思啊,我改變不了歐陽家,改變不了太朝,與其在這陽春樓裏醉生夢死,不如今天用我的命給你一個交代。”
朱瀟走上前來要奪歐陽飛的刀,“你瘋了嗎!”
歐陽飛一把推開朱瀟,“你們都是太朝的受害者,隻有我是太朝施害者的後人。”
“這陽春樓裏誰不是命運多舛之人?隻有我……隻有我活得好好的……”
“陳瑤,司空月誰不可憐……薑芸也可憐……你朱瀟也可憐……”
歐陽飛環視周圍,目光停到黃長休身上時語氣開始變得凝塞:“長休……我對不住你……”
肖世嘉冷漠地看著歐陽飛:“這就是你的表演嗎?歐陽家的人都很會演戲,表麵上為國為民,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背地裏爭權奪利的事可沒少幹。”
歐陽飛低頭沉思道:“你說得對……我是個偽君子……”
黃長休叫道:“別吵了!我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好好過日子不好嗎!”
黃長休叉著腰,歎息道:“本來說好今天一起玩升官圖的,上次我一把也沒贏,就指望這次贏兩局,你們真不給麵子!”
歐陽飛低著頭不說話,肖世嘉則冷臉看向一旁。
四人沉默之時,陽春樓門口傳來官兵的叫喊聲:“陽春樓逆黨,意圖謀反,給我包圍,統統拿下!”
黃長休匆匆跑向樓閣一側,發現竹林裏不知何時圍滿了一圈士兵,肖世嘉也走上前去查看狀況,他想起張洋說的話,最近要安分些。肖世嘉暗覺不妙,“不好,我走不了了。”
朱瀟、黃長休、肖世嘉三人匆忙下樓,向陽春樓大門跑去。
朱瀟在前,黃長休和肖世嘉在後。在他們正要走出陽春樓後院大門時,身穿鎧甲的歐陽存剛好領著一隊士兵堵住他們的去路。
“經查,陽春樓涉嫌忤逆之罪,朱瀟等人以升官圖譏諷朝政,你們可有話要說?”
為首的歐陽存大聲念道,傲慢地看向眾人。
肖世嘉躲在黃長休身後,小聲問黃長休道:“這裏可還有出口?”
黃長休想了想,然後說道:“出口?出口好像沒有……”
“但是,有個地方可以藏人。”
肖世嘉回答道:“帶我去。”
趁歐陽存和朱瀟對峙之際,黃長休帶著肖世嘉穿過陽春樓後院的重重長廊,來到蓮池旁的一口枯井前,“肖兄,隻能委屈一下你了。”
“嗯。”
肖世嘉翻身到井中,然後手腳並用,撐著井壁慢慢地降落到井底。
待肖世嘉著地後,他向上點了點頭,示意黃長休蓋上井蓋。
與此同時,朱瀟和歐陽存依舊對峙著。
朱瀟說道:“什麼升官圖?我不知道。”
歐陽存笑了笑,走到朱瀟身前,抬頭端詳他,“不知道?”
“進去搜!”歐陽存轉身命令兩個士兵進去搜查。
隻見那兩個士兵像事先來過一般,對陽春樓十分熟悉,他們徑直衝向小閣樓。
朱瀟此刻有些慌神,看來陽春樓裏有內鬼,今天這事不好解決了。
歐陽存笑著看向朱瀟:“我要是沒查錯,你也是個舉人吧?”
朱瀟輕笑一聲,說道:“沒錯。但這有什麼關係?”
“那你知道今年京城裏那個鄉試第一的舉人是怎麼被我欺負的嗎?”歐陽存笑了笑,他說的是李綿陽,“前些日子,你還給他做過司儀,我沒查錯吧?”
朱瀟點頭笑了笑,“嗯,說的沒錯。”
片刻過後,進去搜查的士兵手拿升官圖走了出來,“稟大人,我們在陽春樓中找出了這個。”士兵將那張花花綠綠的升官圖遞給歐陽存,歐陽存接過一看,隻見上麵畫著許多緊靠的方格,方格之內寫上諸如“太傅”“太子少傅”“尚書”等官位名稱,還繪飾著對應的官員的小人像。
歐陽存隻手拎著升官圖,輕蔑地看向朱瀟:“這就是升官圖吧。”
朱瀟回答道:“你們要抓的事升官圖,跟我這彩選有什麼關係?”
歐陽存嗬斥道:“別跟我玩什麼文字遊戲,彩選就是升官圖,升官圖就是彩選!”
“給我拿下!”
正當兩名士兵上前擒拿朱瀟時,歐陽飛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住手。”
歐陽飛沉默著走到朱瀟身前,為他擋住歐陽存。
歐陽存支支吾吾的,“大哥……”
“嗬,你眼裏還有我這個大哥嗎?”
歐陽存一看歐陽飛來了,立馬焉了下了,剛才的氣勢全然消失。
“你不能抓他,懂?!”歐陽飛嗬斥歐陽存道。
歐陽存身後的士兵們麵麵相覷,不知道此刻應該聽歐陽存的,還是聽歐陽飛的。
“懂……”歐陽存像個泄了氣的皮球一樣。
“你現在就走,滾出陽春樓!”
聽到歐陽飛的怒吼,歐陽存隻得惺惺地帶上士兵轉身離開。
“歐陽飛,逆子!”
一聲驚雷般的怒吼響徹陽春樓,士兵們被嚇得渾身發抖,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
歐陽德盛又帶上一大隊士兵奔赴陽春樓後院,歐陽存的士兵們統統站在兩邊給他讓道。
歐陽德盛衝上來就給了歐陽飛重重一巴掌,“你眼裏還有我這個爹嗎!”
歐陽飛頹喪地低下頭,一聲不吭。
朱瀟眼見此番景象,一下子蒙了,怎麼一場兄弟、父子大戰不在歐陽府開展,這陽春樓卻變成了戰場。
正當朱瀟一臉茫然時,歐陽德盛轉頭看向朱瀟,怒目圓睜。
“給我拿下這個逆民!”
圍成一圈的士兵此刻向朱瀟收攏,兩個大塊頭的兵頭子給朱瀟帶上枷鎖,死死地摁住他的肩膀。
“我看是誰敢在我陽春樓帶人走!”黃長休從陽春樓後院走出來,把擋路的幾個士兵撞開,大聲喝道。
黃長休腰間掛著的那塊玉佩晃晃悠悠的,這是先皇賜給他的璜,上麵刻著一個大大的“子”字,這便是黃長休皇子稱呼的來曆,也是京城一般人不敢招惹他的原因。
“哦?黃長休,”歐陽德盛注視著黃長休,“這是你的陽春樓?”
黃長休昂首挺胸應道:“是,歐陽將軍是要來抓我的人嗎?”
歐陽德勝頭微微低下,輕笑道:“是,有人舉報你這陽春樓私藏反賊,還設計了升官圖,譏諷時政,抨擊朝廷。”
黃長休說道:“那這證人呢?”
歐陽德盛頓了頓,沉思了一會兒,他回答道:“我會保障證人的安全,保障維護太朝的子民。”
“把朱瀟帶走。”
歐陽德勝轉身說道。
兩個大塊頭兵正要走時,黃長休又一個箭步衝上去擋在他們身前,“我看誰敢!”
歐陽德盛停住腳步,歎了口氣,“黃長休,黃家已經不是從前那個黃家了。”
隨後,他從腰間抽出劍來,架在黃長休的脖子上。
歐陽德盛取出一塊黃金令牌,“皇上的命令你也敢反?”
“刀劍可不長眼。”
黃長休愣住了,隻聽見歐陽德盛又說了一聲“帶走”,然後他僵在原地目送朱瀟就這樣被歐陽德盛的士兵帶走了。
黃長休望著天空,呆住了。
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遭受這樣的威脅。
而這威脅卻是來自皇權——那保護了他二十年的皇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