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撕碎它。
那渾身都由枝蔓盤結而成的灰白巨人張開了自己寬廣斑駁的雙臂,向頭頂的黑日伸去。
玄龕維持著自由落體的狀態,可怎麼都觸不到地麵,它已經和李青銅斷開聯係了,界域也張不開,現在就是個池中浮萍,無處寄托。但它看著眼前畸形的巨人,心裏倏地平靜了下來。
這意味著它鏈接著的本體壓力小了很多,那逆行蛛現在好像沒空對付李月和了——它眼前顯然有了個大麻煩。
這是李青銅的現界神。巨大,醜陋,形體頗有些老樹的姿態。逆行蛛的軀體不過跟它的頭顱一般大小——如果它有腦袋。
灰色巨人脖頸以上空空如也,這樣也看不見它的視線,但那雙舉起的手倒是目標明確,便是上空的黑日。逆行蛛顯得慌亂,忙從腹部那螺旋形的陷坑中噴發出大量的白霧,地麵上無數動作扭曲的怪物也一並向灰色巨人攻擊,原本稱得上龐大的巨構在這灰色巨人麵前反而像草木一樣,連帶著攻擊也顯得十分無力。
毫無疑問,對於這樣的存在,一切攻擊都失去了意義。巨人抓住了逆行蛛的大肚子,猛地向下一扯,原本漸隱霧中的逆行蛛像個蘿卜似的被連根拔起,露出了它的全貌。除去那散發著黑光的軀體,其上還連接著一個蠕動著的凸起,看來便是頭部了。八對置於下腹奇長無比的足肢無序擺動著,這樣的造型乍一看十分的簡單,沒有想象中的恐怖,雄厚或是精致複雜。
玄龕依舊在下落,它感覺自己和眼前的場景實際上並不處在一個空間中,成了單純的旁觀者,眼前已然化為了巨神鏖戰的上古戰場。嗬,要在以前自己也是殺伐的強者,頂天立地做什麼不行?哪像現在唯唯諾諾,不提也罷。幹脆坐山觀虎鬥。
巨人把逆行蛛活生生撕了下來,猛烈丟向坡地,並踩在腳下,隨後用手一根一根扯掉了逆行蛛的足肢,這下逆行蛛成了個肉葫蘆,無力地蠕動著。
本以為這會是個大麻煩,連玄龕也沒想到它會這麼不堪一擊。戰鬥來得突然,去的迅速,沒一點意思。眼下看來,灰色巨人已經拿捏了逆行蛛。
勝負已定。
李月和回神,見眼前的極黑轉為斑駁的灰暗,而後是稍亮的灰暗,而後是暗,再是灰,變白,亮。
她躺在舊沙發上,身前是個破茶幾——其實隻是條拿舊書墊腿的跛腳凳子——其上正擺著李月和常用的保溫杯,一縷縷濃稠的黑水從李月和身下蜿蜒四散,而後逆流著淌進其中,一點痕跡不留。待各路黑水集結完畢便再沒動靜,這是玄龕。
混沌和眩暈感充斥於李月和眼眶底與後腦,伴隨著身體肌肉的陣陣抽動,這昭示她曾經曆過某種高強度活動。
她坐起來,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從平穩漸變為劇烈,體溫也逐步升高至全身出汗的地步。看來夢裏發生的事慢慢反映到了現實的身體上。
真折騰。李月和一手扶著腰,一手扶著四周的各種破家具舊箱子,一瘸一拐踱進廚房洗了把冷水臉。也不擦幹,重新躺回沙發,閉眼感受水滴從頭發絲沿臉緣緩慢滑進脖頸的觸覺。既涼,且癢。
估摸著過了三五分鍾,她才有力氣回想起自己方才驚險的狀況。接下來便想去隔壁看看那李青銅。玄龕一動不動停在杯子裏,也不知在幹嘛,就讓它在原地當個看門的。
李月和輕聲打開了李青銅的房門,見李青銅以一極難看的姿勢躺倒在床,不知為何接近之後就能感受到一股惡劣的寒氣。他左腿順著床沿搭在地上,右腿下盤,屁股正對著李月和,被子早被胡亂蹬到地上。上半身和下半身朝著不同的方向。雙手居然是像僵屍一樣往外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