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0章 送錯的喜報(2 / 2)

不過,頭名的卷子作得的確好,倒不可以貌取人。

於是,何大人就溫言道:“你的文章是本學台親自批閱的,第一題和後麵的試帖詩也不過差強人意,倒是第二題作得非常精妙,深得我心。”

說起那篇文章,何景明頓時來了興致,念道:“孟子意謂,吾與子論友而為之曆數前人,上追古帝,大約皆節下交之事,為上者之所難,是以千古豔而非也,吾試與自平心言之。尊賢而極之天子友匹夫,甚矣敬下也,雖然敬者通乎上下也,吾試與子平心言之。這一段起講尤其妙,‘吾試與子平心言之’,居然在考場上用這種語氣寫文章,非有大自信者不可為之,好,非常好,吾得一佳弟子也!”

……

這一句不要緊,蘇木卻是一震:麻辣隔壁的,這不就是我抄的那篇馮桂芬的文章嗎?老天保佑,果然是我得了第一!

秀才,我終於到手了!

頓時,他喜不自勝,先是在自己胸口劃了個十字,然後又雙手合十。

看到他不住的笑,旁邊蘇家人都是麵露鄙夷:這個蘇木果然又呆了!

……

蘇瑞聲不明白何景明在說些什麼,實際上那場考他都是懵懵懂懂中度過的,自己究竟寫了什麼,現在回憶起來卻是沒有半點印象。

隻訥訥道:“恩師謬讚了,恩師謬讚了。”

“不算是謬讚,做人做文得有自信,好就是好。”何大人哈哈大笑,文青脾氣一犯,就朗聲將蘇木那篇文章背了下來。

一時間,抑揚頓挫,滿世界都是他的讀書人。

蘇三老爺是識貨的,一聽,猛吃了一驚:這瑞聲什麼時候寫得怎麼精妙的文章了,這文,別說區區一個秀才,就算是進士也能中。

一個念頭在心中閃過:蘇家這回搞不好要出個官兒了。

蘇瑞聲也呆住了:這是我寫的嗎,這是我寫的嗎?隨意而為之,就如此水準,難道我是天才?

不過,這文章寫得真是好,連蘇瑞聲都佩服起自己來了,連聲道:“恩師,小子何德何能,當不起,當不起!”

何景明笑著搖頭:“好就是好,不必謙虛,咱們心學門徒不講這些。”

蘇瑞聲如今已經樂上天了,如何聽得出何大人在說什麼。

蘇三老爺卻聽出不對,自家兒子自己清楚,師承的是朱程理學,什麼時候同心學扯到一塊兒了。可在學台大人麵前,卻沒有他插話的餘地。

按說,何大人這次親自前來,應該先入席。

可他談興一來,就滔滔不決說個不停,其他人也隻有幹站在一邊聆聽的份兒。

何景明繼續對蘇瑞聲說道:“你也不要自滿,其實,你那篇試貼詩真得不成,我且問你,怎麼寫成那樣?”

見何景明嚴厲起來,蘇瑞聲有些口吃:“恩、恩師,學生的詩怎麼了?”

何大人名士風流,一生鑽研詩詞,最見不得別人的詩作得不成,道:“你那首詩帖詩也叫詩嗎,一味恪守形製,將一句話反複左右地解讀,味同嚼蠟,看得人心中嫌惡。若單憑那詩而言,你卻是得不了第一的。”

一說起試帖詩,旁聽的蘇木倒是提起精神來,頓時大覺得羞愧。沒辦法啊,自己本不擅長此道,隻能老實地當八股文來對付。否則,若是靠自己的真本事率性地寫,別說第一,隻怕中個秀才都難。

何景明越說越惱:“子喬啊子喬,不是為師說你。你本是詩詞好手,那句‘一夜東風人萬裏’不就做得極好,怎麼上考場卻想是換了一個人。”

蘇瑞聲還真不住應道:“恩師說得有理。”

但其他人都愣住了:子喬……這不是蘇木的字嗎?難道這喜報竟然送錯了,難道何老大人點的頭名案首是蘇木。

這,不是全亂了嗎?

……

一刹間,沒有人說話,隻樂隊那首《旱天雷》依舊演奏得歡快響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