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圓圓握住葉湲的手,露出她嬌俏的笑容,“我剛想打發小力去請你,你就來了,可想我們是心有靈犀。”
葉湲笑道:“可不是,我遠遠就聽見小力的歡呼,這下把冒昧上門的尷尬幹脆都免了,真是主喜客便了。”
張圓圓不愛這套虛偽,拉了葉湲就往院子裏讓,“快進來吧,我有好東西給你呢!”
“可不巧,我也有好東西給姐姐呢!”葉湲對周成招手,周成便從門外進來,將一籃子棗兒放地下,給張圓圓行了個禮,便躬身退回門外。
張圓圓的關注倒被周成吸引了大半,嘴裏問著這是什麼,但眼神卻跟著周成,葉湲也不點破,接了話說道:“可不還是偏了姐姐的好,這是院子後那幾棵棗樹上的棗兒,剛打了下來,趕緊的挑了最大最甜的給姐姐送了來。”
張圓圓手一揮,“這有什麼客氣的,那兒本就是妹妹一家該當的地方,不嫌棄被我們糟蹋住了兩年,就是好的了。這棗雖不難得,卻難得妹妹的心意,我可最喜歡吃棗兒了。”說著她也不講究,開了籃子,順了兩個在手裏,這才拉著葉湲上主屋,走著便咬了一口棗兒,綠川看得眼睛都直了,這還沒洗呢!連擦都不擦一下的?
葉湲卻不以為意,在她心裏張圓圓就是這個直性子,西北長大的姑娘,自小又沒了娘,常年跟幾個姨娘鬥智鬥勇,智謀是有的,但教養就差了許多。但是真膚淺,還是真性情,這可值得思量。葉湲從不看低任何古人,這裏的男孩女孩,小小年齡,都是宅鬥的老手,看人可不能看年齡,也不能隻看表麵。她自認為比較遲鈍,所以一直堅守的就是不懂,就不自作聰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張家是兵戶出身,張英的哥哥張著襲了世襲的五品守備職,現是遼東衛的千總,張著因老上司韓總兵的關係,讓弟弟張英一家脫了軍籍,走上了文職的路子,這大同縣丞也是張英一步步走上來的,不過在此任上他已經呆了五六年,因為沒有文班集團後台的緣故,再走不上去,文官集團認為他是武官,武官集團卻認為他是叛徒,誰都不肯搭理他。就拿著大同縣令來說,出缺了幾年,他都做了多年代理縣令,活動這麼久,也沒弄個正式任命下來,倒讓葉永明這個空降兵占了。張英的心底大把怨言。但官大一級壓死人,葉永明怎麼也是朝廷任命的主官,他是副手,再怎麼不服氣,使絆子也上不得明路,隻能委屈地忍了,先是讓出曆代縣令住的西花廳大跨院,再是被葉永明奪了幾樣職權,刑名、錢糧都已經被葉縣令牢牢抓在了手裏,現在也隻有清點軍戶戶口這點差事,成了名副其實的“清軍縣丞”,若不是他是軍戶出身,對大同兵戶最是熟悉,怕是葉縣令連這點職權都給他抹了。
所以,張家跟葉家的關係是很微妙的,張縣丞就不大熱衷女眷與葉家交往,奈何女兒比他技高一籌,說出一番話,讓他目瞪口呆,張圓圓說:“你總不能一輩子都老死在縣丞這個位置上,既然選了文職,就要有文職的覺悟,這樣文不文武不武的算什麼事?葉家是什麼出身?從上三代算起,那都是士林領袖中的領袖,哪個文官不想跟葉家打好關係?那是個頂頂清貴的名門世家,皇帝都要高看三分,別人想求跟他們家有點關係還不得呢!你倒好,有了這麼好個機會,為什麼不能奉承點?以他們家的地位,他們家的兒子難道還會在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賴著不走?不過是走個過場,混個資格,人家一任三年,馬上就要走了的。他走了,這個縣令還有誰來?這個地方空了這麼多年,都沒主官,可想荒涼,若你跟葉縣令搞好了關係,將來他走了,你接任不是一句話的事?”
張縣丞對這個女兒向來是很佩服的,小小年紀說話做事那可是有板有眼,這番話說出來雖然不敬,卻醍醐灌耳,雖然要委屈自己虛與委蛇,但卻是實在話,就算前麵他給過葉縣令難堪,但這三年,若他張英對他忠心盡力,他總不能沒一點感恩吧?就像女兒說的,將來考績薄上寫一個上上等,還不是一筆揮就的事?這麼一想通,他便服氣老實了,嘴上不說,卻不再攔著張圓圓跟葉家小姐來往,在前堂事情上,也盡心盡力,也肯把自己這幾年的經驗、消息傳達給正堂老爺。
葉永明的新官上任,很是順遂,也不能不說是歪打正著,正因為張圓圓這番見解,勸住了他父親,也讓葉永明少了許多事。張英在大同縣盤踞多年,又是軍戶出身,多這個軍事重鎮裏的事可是門兒清,那些私下的齷齪、伎倆,若不是有心人提點,是很容易出錯的。被人嘲笑還好,就怕被政敵抓住小尾巴咬住不放,那就是拖父親和大哥的腿了,大哥是要傳承祖父遺誌,入閣為相的人,作為弟弟的在外頭總要留些好官聲,也有助於葉家在士林中的威望回歸。
張圓圓拉著葉湲到了正房,兩人便坐到西廂房的暖炕上,大力將綠川拉走了,留下姐妹倆說話,葉湲問:“姐姐給我準備了什麼好東西,還不拿出來孝敬?”她的口吻很是隨意,她懂得越是這樣,張圓圓越是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