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子得意洋洋,尾巴要翹到天上去趁熱打鐵:“那你要答應我,讓紫薇多進宮陪我,不能攔著!”
“我攔得住嗎?她天天念叨你,聽得我耳朵都起繭子了,還有六六大順,見了我就問--格格還回來嗎?柳青柳紅金鎖更不用說了,我們大家見麵話題就圍著你打轉,皇阿瑪常常都會去漱芳齋小坐…”爾康搖頭失笑,舒解著她:“那個皇宮雖然沒有大理美,卻也有很多溫情對不對?”
小燕子眼眶濕了
“真的嗎?大家都會想我,沒有忘了我!
最想你的還是永琪,我們大家都提你,隻有他能不提就不提,因為提起你他就要難受,很長時間都緩不過來,你害苦他了!”爾康歎息道:“你沒看到他現在有多開心。”
小燕子望望馬車,淚中帶笑:“他就沒害我嗎?說實話,我心裏還是很害怕的,這次回去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紫薇也不在我身邊,我怕我做不好…”
爾康深知宮中險惡,讓單純的小燕子應付,確實強人所難。
“你也看到了,永琪有仁心有聲望,他做皇帝是天下人的福氣,讓他去做個普通的老百姓實在太屈才了,而你呢,是天生的俠客,屬於外麵廣闊的天空,上天讓你們兩個相愛,是一個太大的冒險啊…”爾康說著不自覺想起前塵往事;“要是當年爾泰勇敢一點,說不定你就成了我的弟媳,和紫薇成了妯娌,親上加親,少了很多辛苦。”
小燕子玩笑道:“對呀,我怎麼就沒注意到爾泰呢?要是爾泰也喜歡我,就沒永琪什麼事了!”
心裏掛念:“不知道他和賽婭在西藏好不好……”
“他過幾個月都會給家裏來封信,他跟賽婭很甜蜜,聽說孩子都已經兩歲了,這兩年計劃回來看看呢。”
小燕子很高興:“爾泰是我們當中成親最早的,可惜後來我們的故事他都沒機會參與,不過他在西藏肯定也很有趣,等他回來一定要好好敘敘舊!”
看天色已晚,她起身欲回馬車裏,一扭頭,發現永琪站在後麵,和爾康一對視,兩人心裏同時浮現兩個字--完了!
小燕子吐吐舌頭,緊張死了:“你聽見啦?
永琪咬牙切齒,瞅著爾康:“親上加親?”又好整以暇的盯著小燕子:“沒我什麼事?”
小燕子急忙接口:“有有有!怎麼會沒你的事?”拽他袖子:“生氣啦?我們開玩笑的!”
爾康火上澆油:“我是開玩笑的,小燕子是不是我就不知道了。”
“哼!”
永琪甩開小燕子,橫眉豎眼的往前走小燕子死纏爛打的追過去。
看著他倆拉扯著走遠,爾康大笑,想起弟弟那段心事來。
那時永琪、爾泰、班傑明、小燕子四人天天在一塊,一起上學堂,一起商量大計,小燕子古靈精怪,又明豔動人,爾泰也是情竇初開的大小夥兒,怎麼會對小燕子不動心呢。
永琪和班傑明雖然都沒承認過,但明眼人一看便知二人的心思,他們一個阿哥,一個洋人,都有獨到之處,兩人明爭暗搶的已經夠熱鬧了,顯不著爾泰,他為著兄弟情義,也一直壓抑著自己。
身為哥哥的爾康倒有些察覺,在家隻要一提到小燕子,爾泰便兩眼放光,要說真正確定還是在小燕子第一次偷溜出宮見紫薇為不讓皇上發現,他們三個聚在一起商討時,爾康明顯感覺當自己提議要他向令妃招認喜歡小燕子時,他暗潮湧動的興奮。
隻不過永琪情根深種,爾泰一試便知。
回到學士府,爾泰心情便很低落,爾康覺得不對勁,問他怎麼了爾泰隻是不語。
爾康試探他:“難道你也喜歡小燕子?
爾泰眼神震蕩,又如燭火一般熄滅“是又怎樣?五阿哥和班傑明都很喜歡她。”
做哥哥的當然支持自己的弟弟,爾康不以為然:“那證明你喜歡的女子很優秀啊更值得你用力去追,你不要拘著身份,愛情裏沒有誰讓誰,五阿哥目前是她的兄長,班傑明是洋人,都不合適,實際上你的機會最大啊。”
“倒不是因為身份,”爾泰憶起平素的細節,有些失落:“她…不喜歡我。”
爾康驚訝:“小燕子這麼說?
“哥,你別問了,反正我就是知道,”爾泰煩躁的擺擺手:“我進屋了。”
爾康一向知道弟弟通透,想他每天和永琪小燕子在一起,太清楚他們之間若有若無的小暖昧,假以時日,真相大白…他們就不再是兄妹,或者不用等到那個時候,他們就情難自已了
他應是猜中了結局,便放平了心態,安靜的做一個旁觀者。
南巡時想撮合他和晴兒也未成功,直到塞婭的出現,他挺身而出,解了爾康的燃眉之急,爾康怕他甘於奉獻,放棄自己的幸福,與他深談一番,爾泰隻道對塞婭是真心的。
爾康笑著搖了搖頭,弟弟最後還是逃不過這種古靈精怪的女孩子,從回憶裏出來小心的將荷包收好,順帶將手裏的石子一把投入河中,蕩起陣陣波浪。
這廂,永琪梗著脖子往前走,就是不回頭,小燕子喊不應,急中生智,假裝腳崴在後麵哎呦哎呦的叫。
永琪聽聲音就知道她故意的,還是沒忍住,回身蹲下查看,小燕子趁勢雙手攀住他的脖子,永琪冷著臉:“鬆手,別讓人看見了。”
小燕子撒嬌:“看見就看見,我走不動了,你抱我。”
永琪將她橫抱回馬車裏,拿起奏折悶悶的看,就是不說話。
“你真的不理我呀?”
小燕子抽走他的奏折,永琪就拿話梅千吃,她繼續搶走,永琪喝水,她就奪過杯子。
“你再不說話我走啦?”小燕子作勢要下車。
“你過來!”永琪終於出聲了,拉了她一下,她倒在他的雙腿上:“我問你,是不是因為我跟你告白你才喜歡我的,萬一先告白的是斑鳩,是爾泰呢?你是不是就喜歡他們了?”
小燕子笑語盈盈,那雙眼睛說不出的顧盼生輝:“哪有萬一呀。
永琪知道爾康那話不是沒有根據的,加重了在她腰上的力道,不依不饒:“就是有萬一,我想知道,你到底什麼時候喜歡我的?”
小燕子被他這樣親密無間的抱著,心都快跳出來了:“我早說過了…”
“什麼時候?跟誰說過?”
永琪這樣急切的問,小燕子反而說不出來了,羞澀地扭了幾下,要從他腿上下來,永琪突然按住她,喘氣冒汗:“你別動。”
永琪總不讓她動,那天在床上也是,小燕子正想反駁,卻覺得似乎不對勁,更是如坐針氈了,永琪腰間的手跟火團兒一般炙熱,臉上燒紅,尷尬地別過頭,不敢看她。
小燕子就像兩片花瓣突然飛貼到她的腮上似的,燃燒著鮮豔的紅暈。
“啟秦皇上一有緊急軍事!”正巧外麵傳來福康安焦慮的聲音。
永琪清了清嗓子,回道:“前麵安營紮寨,朕馬上到。
小燕子趁機彈了起來,坐到一邊,慌張的吃著話梅幹:“你趕快去吧,我在馬車裏等你。”
永琪急忙下了馬車,靠在一邊努力平複著,想了想,忍不住發笑,深呼一口氣,向前走去。
小燕子在車內聽見外麵簌簌的腳步聲等著悠悠地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再回到馬車裏,永琪的神色有些凝重,濃眉如兩把利劍一樣,漆黑的眸子裏似被蒙上一層薄紗,使得他的眼神看起來朦朦朧朧的,讓人一眼看不真切。
小燕子睜開眼睛,似有一瞬間的恍惚知是有事,擔心地問他:“怎麼了?”
永琪直直地望著她,那樣子像是要把她望進心底:“小燕子,前麵出了點事,我要去處理一下,我是想咱們兵分兩路,你先……
他話還沒說完,小燕子已了然他的意思,急急地打斷:“我不要!不管有什麼事我也要和你在一起,“想起兩人生離,又差一點死別,她聲音中已然有了委屈,囁嚅著小聲開口:“我不想和你分開。”
永琪被她觸動,憐惜地抱緊她:“我更不想--”語調一轉,還是開口:“小燕子,往前有場動亂,局勢很不樂觀,爾康他們勸我先回京再做定奪,可我想親自去看看,親自擺平這場戰亂,你在我身邊,我時時刻刻要擔心你的安危,怎麼安心作戰呢?”
“我也會功夫啊!還能幫你打仗呢!”她急著保證:“我會安分守己,不會給你添亂的。”
永琪看著她期盼的眼神,多是不忍:“我知道你不會添亂,但我不想讓你看見那些殺戮的場麵,也是為了你的安全考慮,總是記掛著你,我難免會分心。”
眼見小燕子不語,知是快說動她了,接著道:“我讓爾康護送著你回京,你先在學士府等我,我們馬上就會再見麵的。”
又要等嗎?這句話挑動了小燕子的一根弦,她深覺自己隻能無能為力的等著永琪的庇護,挫敗感滾滾而來,眼裏浮出一層水霧:“不要!我怕你回不來…”
“哪有這麼嚴重,就是場小仗啊,你還不相信我,我一定會把敵人打得落花流水的!”
他越這樣說,小燕子越擔心:“我如果像紫薇晴兒那樣懂很多就好了,那樣就能幫到你,可是我什麼都不會…”
永琪聽著她不自信的話語,仿佛他們已融為一體,她的不安等候亦是他的如泣如訴,她不好,他便痛不欲生,心頭湧起無數波浪般的疼痛與愛戀,輕揩著她的淚跡,溫柔地訴說:“我想想,會功夫的小燕子,自由的小燕子,能給大家帶來快樂的小燕子,還有…勇敢的等了我兩年的小燕子,無論哪一樣都值得我驕傲,所以--你不要再跟任何人比較,輕視自己,看低自己,旁人再好,也不是小燕子,你對我來說,是無與倫比的,我隻要你平安幸福,不需要你衝鋒陷陣。知道嗎?”
我認識你的時候,甚至還不知道你叫小燕子,還不知道我們有那麼多的起承轉合,隻一眼,就讓我淪陷,魂牽夢繞。
所以,為什麼要自卑?
如果有一天你可以獨當一麵,事事都可以自己做主,那麼…永琪還有什麼存在的價值?
享受著我為你而造的太平天下,就好。小燕子淚不受控的下落--你對我來說,是無與倫比的。
這麼珍視的語氣,出自最愛的人口中。
她最後的堅持也土崩瓦解了,伴著瑩光嫣然一笑:“我聽你的。”
悅來客棧。
現在情況怎麼樣?”永琪又召集一眾人等商議。
海蘭察率先說道:“這群賊子占壽張陷陽穀,據堂邑,攻城殺官,形勢發展很快,山東巡撫徐績帶綠營兵在柳林鎮剿捕沒想到他們倒狡猾的很,設下埋伏,我們竟全軍覆沒!”他作為一個武將,講到這裏有些微赫,調整了一下又道:“目前,清水教賊子已達萬人,現下到了臨清附近,阻斷著漕運,以土城為進攻基地,正在進攻磚城。
兗州鎮總兵惟一和德州守禦圖格肯帶千餘至臨清救援,展開激戰,又…戰敗。”
爾康接著道:“人數還在增加,清水教原是白蓮教的支教,教主王倫長於醫道,初期在壽張、陽穀等地行醫,專治癰病,不收診費,收攬了很多教徒,行醫的同時,他往來兗州、東昌各州府縣,進行傳教活動教授拳棒武術,發展秘密組織,自立支派稱‘清水教’,這次起事,怕是白蓮教餘孽也不會坐視不理。”
福康安取了地勢圖來,眾人圍看:“皇上,我們現下在隸屬東昌府的冠縣,距臨清還有一百多裏路,大約兩三天可以趕到,”他身為驍勇善戰的傅恒之子,年少自然帶著一股傲氣:“隻是…您確定要親自督戰嗎?一撮山野村夫煽動著小打小鬧罷了,畢竟不是什麼大戰役,何苦勞動皇上禦駕親征,交給臣等來做就可以了。”
永琪橫掃他一眼,沉聲道:“朕所經之地,他們還敢作亂,朕豈能避過?再者關乎百姓安危,自是不分大小,軍隊連連戰敗,自有你們輕敵的緣故,愛卿不必再勸,朕心中自有分寸,”停頓半刻又道:“擬一道折子,火速遞京,大學士舒赫德久諳軍務,命他為清軍統帥,前往督戰,再命河南總督姚立德派兵助剿,康安,這件事你來辦。”
福康安自知失言,不敢延誤,即刻退下奉命行事了。
“海蘭察,你去清點一下禦駕隨行的兵力,爾康,你留下,朕有事交代。”
海蘭察下去後,永琪才稍緩心境:“爾康,這次朕不準備讓你去,“看著爾康微詫的神情,他吩咐道:“朕要你護送小燕子回京,不得有一點閃失。”
永琪用的是“朕”而不是“我”,那就是皇命而不是囑托。
\"先讓小燕子在學士府待一陣子等我回去,你也早點回去看看紫薇,我信你,你定要護她周全。”
爾康心下感動,這差事給誰都可以,他托付給了自己,好讓自己早些與紫薇團聚,重重承諾:“臣必不負皇上囑托。”
夜深如夢,永琪輕啟小燕子房間的門他們子時三更就要動身,不想麵對離別,永琪決定瞞著小燕子趁夜出發。
小燕子的呼吸如嬰兒一樣平穩,永琪忍不住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這個女子,承載了他太多的眷戀,實在不能失去。
他敲打著疲累的腦子,窗子小縫中透著細細的冷風,悄悄走過去關緊,又坐在床邊,黑夜中他貪婪俯視著她無暇的容顏,不舍之情展露無遺。
永琪的氣息遠了,門輕微的被合住,小燕子無聲的翻了個身玉麵含露,輕盈的滴落在青藍的被衾上,老天保佑,這是最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