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子摟緊了他的腰。
塞婭抱樹翹著腳,露出一顆濕漉漉嬌俏的頭來:“哎呀,我可什麼都沒看見。”
爾泰掂住她,笑道:“人家夫妻說悄悄話呢,別添亂!”
小燕子猛地鬆了永琪,緋紅浮麵,背手望著天:“你剛才說雨一會就停,我看也是!”
“差不多吧,”永琪掩飾的大咳一聲,假模假樣的手接著雨:“也該停了。”
沒過多久,太陽從魚鱗般的雲隙中閃出,天朗氣清,眾人生怕再下起雨,便收拾東西,各回各家了。
晚上永琪就對著那個小提琴研究起來,坐在床上手轉著弓弦,呆呆的出神。
小燕子洗好澡擦著頭發過去:“你拿它幹什麼?
“我也想學。”永琪似乎有點悶悶的。
“你哪有時間學它呀?我學了一年多也就會幾首,你想聽我給你拉就好了。”
永琪仍然堅持:“說不定我幾天就學會了,你快教我!
“學!學!”小燕子順著他,拉他站起來“讓我小燕子師傅教教你!”
永琪擺好姿勢,小燕子繞到他背後,想要給他糾正,結果永琪太高了,她踮起腳尖還是看不清。
小燕子妥協了:“還是坐床上吧。”
永琪遂坐在床上,小燕子直跪在他後麵教他,吐氣如蘭,熱熱的氣息拂過他的耳邊,脖頸,永琪便有點心猿意馬,按捺不住,突然--
他想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當即臉色發青,裝作不經意問道:“小燕子,班傑明就是這樣教你的?”
小燕子沒經大腦:“是啊,就得手把手的教,不然學不會,“一邊說還一邊拽他的手“你的手放錯位置了,太往下了…你…你怎麼不拉了?”
永琪懊惱的將小提琴重重扔在床邊:“我不學了!”
小燕子心疼的拿起小提琴:“這麼大勁兒幹嘛,一會兒學一會兒不學,真難伺候!”
她覺得永琪有點奇怪,笑嘻嘻湊過去:“說實話,你到底為什麼要學?”
永琪輕哼道:“我就是不想你一看見小提琴就想起他!”
“那我恐怕做不到嘍!”
小燕子下床把小提琴放好,唱著歌去倒水。
“你想,你想,你隨便想!”永琪躺在床上,呼扇著蓋上被子,生氣的背對她:“反正我管不了你,我也沒資格吃他的醋!”
小燕子鑽進被窩裏,黏著他:“你要吃自己的醋,那確實沒資格!”
永琪一愣,急忙翻過身來對著她:“你說的\u0027他\u0027是我?”
“我看見什麼都想的是你!”小燕子緊貼著他,她知道不說清楚永琪心裏的疙瘩是解不開了:“傻永琪,不許再為了斑鳩跟我生氣,我對他坦坦蕩蕩的,就是好朋友的感情,所以我不用掩飾對他的關心,現在他離開我,我就覺得欣慰,而你離開我,我半條命都沒了,我唯一愛的就是你!”
永琪欣喜若狂,他終於聽到小燕子這麼明白的說法了,沿著她眼睛一路吻下去,含著她的上唇瓣,手不停閑的解她領口扣子,馬上又要使勁兒。
小燕子立馬止住他:“你知道你拽壞幾件了嗎?我天天給秦嬤嬤要睡衣,丟死人了!”
永琪拂開她的手,無奈的一顆一顆解著:“我早說你穿那紗裙多省事,非要換成這種睡衣,解扣子麻煩死了!”
“我也沒嫌你扣子難解啊!”
“你是不嫌,因為你都沒解過!都是我自己解!”
“你再睜著眼說瞎話!”
燈火已黃昏,紅綃帳裏臥鴛鴦,月轉花梢玉漏長。
轉眼,朝賀之日已到,太和殿正式接見後,酉時在乾清宮設滿漢全席晚宴招待外臣。
永琪坐於正中,龍袍紅纓冠輝宏奪目,他看上去清峻威嚴,掌控著一切,自如的切換語言左右交談著。
小燕子位於他旁邊,後服奢華而隆重,袖口鑲金,九天鳳凰簪斜在燕尾,珠光寶氣之下粉麵含春,言笑晏晏。
類似於這種國宴,除皇後外,以下是沒有資格入宴的,永琪就是要小燕子在任何情況下都能夠正大光明的在他身邊,不因身份而阻擾。
爾泰瞥見小燕子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不由發笑,小燕子也看見了他,眨了眨眼,露出個苦笑的表情。
“皇帝陛下,您的皇後真美,美麗的女人是惹禍的根。”
開口的是緬甸的八王子,他極快的說著緬甸語,嗓音比一般男子要細,麵容極其清秀,身量絕對算不上“魁梧”。
近幾年緬甸十分張狂,大有不受控的趨勢,因而處處囂張,朝見的使臣都要說滿語或者漢語,他一口母語,顯然倨傲,眾使者聽懂的甚少。
小燕子一臉迷茫,瞧著這個八王子就不順眼,不男不女的,一個大男人那麼白嫩。
永琪不慌不忙,掃了一眼他周圍,用漢語回他:“六王子怎麼沒來?”
八王子驚訝他居然將各國來人都記得清楚,一時有些敬佩,坐正回答:“兄長路上感染了風寒,等痊愈了再來拜見皇帝陛下。”
“稍後朕派個太醫隨你回去,務必要把六王子的風寒治好。”
八王子一笑:“多謝皇帝陛下。”
宴席過半,小燕子實在坐不住了,悄悄告訴永琪出去走走。
小燕子站在太液池旁靜靜吹風,涼風襲來,感覺清爽了很多,一閃而過,有影瞬移。
多年練武讓小燕子變得敏感,她沉聲:“誰在那裏?”
跟著的彩霞前去望了望:“格格,沒有人啊。”
小燕子左右張望,從宴席開始她就總感覺有人在看自己,她找尋那個目光,卻人海茫茫,什麼都沒有。
“皇後娘娘!”爾泰踱步出來,笑著喊她。
“爾泰!”小燕子笑靨如花:“你怎麼也出來了?”
爾泰走到她跟前,坐在池邊欄杆上與她玩笑:“就許皇後娘娘偷個懶,我就不行了?”小燕子找了個樹枝,在水裏攪著比劃,跟她身上莊重的鳳袍極其不和諧。
“真是的,怎麼還不結束!他們在那裏稀裏糊塗的說一通,我一個字也聽不懂,隻好出來透透氣啦。”
爾泰聽她熟悉的語言,見她明媚如昔,朗聲大笑:“小燕子,你一點都沒變。”
小燕子急忙扔了樹枝,端莊的對他行了個禮:“拜托,爾泰,咱們都幾年沒見了,我明明變得又乖又聽話,你居然說我一點都沒變!”
爾泰撲哧一笑,小燕子不變的是苦難中的樂觀,永遠像一株迎霜花,越是風吹雨打越盛開得好看,這就是她和塞婭的不同了,塞婭從小金嬌玉貴,沒有受過苦,是不經世事的天真,不如她的底蘊深厚,如今她更多了幾分成熟的美麗,那雙撩人心弦的眼睛依舊明亮清澈…五阿哥將她保護的很好,雖然諸多不順,但仍是她的希望和信仰。
他環望宮裏的一草一木,感慨道:“誰能想到,你以前最大的死對頭就是皇後,現在你倒成了皇後了!”
一句話,道盡了世事變遷,勾起了許多初入宮的回憶。
那時候,小燕子明眸皓齒,天真熱情,如春風般撥動了這些王室子弟的心,為他們死水般的枯燥日子帶來了活力。
小燕子,紫薇,晴兒,永琪,爾康,爾泰,班傑明,有多少種排列組合,月老要頭疼多久,才能讓他們各自安好,各自歸宿。
排列好之後,又難免不在縫隙中留下淺藏的情愫和釋懷。
“小燕子,爾泰!”永琪遠遠喊道。
小燕子躥過去:“你怎麼也出來了,不看著行嗎?”
“紀師傅正給他們講敦煌壁畫呢,我最後照個麵就行了,這群外邦人看什麼都稀奇,問東問西的,沒個完!”永琪笑著調侃爾泰:“也包括你那個塞婭,這會纏著郎師傅研究望遠鏡呢!”
小燕子一碰到塞婭的事就特別來勁:“我要去解救郎師傅!”
永琪拉住她的手:“我怕你去了,你倆鬧騰的郎師傅更頭痛!”
“哼!”小燕子揚著臉衝他一拱。
爾泰哈哈大笑,想起以前三人也常偷溜出來躲著宮裏無聊的宴會,這種重複往昔美好的感覺太珍貴了,見他倆如此恩愛,心底十分安慰。
“聽說我去蒙古之後,你們還是那麼曲折離奇,尤其你們兩個,說驚天地泣鬼神不誇張吧?真遺憾我沒有機會參與!”
永琪拍拍他的肩:“你還別說,要不是你挺身而出,那塞婭就認定了爾康,搞不好我們就提前大逃亡了,後麵很多事就改寫了。”
小燕子越想越覺得惋惜,如果那樣,說不定永琪就不會娶欣榮了…可惜沒有如果,他們走的每一步都是命運的安排,她悠悠對爾泰道:“你當初去蒙古,我還不習慣了好久呢,這個塞婭真是好福氣,能夠嫁給你,”她好奇道:“我一直想問你,你當初真喜歡她,還是為了幫爾康解圍啊?”
“開始一半一半吧,後來是真喜歡,”爾泰眼睛發著柔柔的光:“她特別像你,率真淘氣卻不失可愛,常常讓我頭疼…”他突然意識到這樣說不妥,急忙看向小燕子。
小燕子沒聽出來,隻顧著不服:“我比她強多了好嗎!”
爾泰又尷尬地看向永琪。
永琪微微凝了眉,目光意味深長的和他對視,爾泰臉禁不住一熱。
小燕子一向感知不到細膩的情感,仍自顧自說著:“不過說實話,我挺喜歡塞婭的,我就愛看她吃癟…哈哈我要去找她玩!”
她跑了兩步,又突然回頭:“爾泰,比恰莫海是帶…”
爾泰瞪大了眼睛,雙頰更加滾燙。
永琪石化當場,臉都綠了。
“………是什麼意思呀?”小燕子確定這幾個字沒錯後,補上了停頓。
爾泰鬆了一口氣:“你從哪學的?”
小燕子衝永琪努了努嘴:“他教的,是好詞嗎?是不是罵我的?”
“誰教的你問誰,這詞我不會!”爾泰可不敢回答。
“這麼難嗎…那我去問塞婭!”小燕子嘟囔著走遠了。
夜色如許,少量的幾顆星星掛在上麵,平添了一些神秘,永琪和爾泰之間心照不宣,湧動著微妙的氣氛。
永琪看著如友如弟的爾泰,總是默默奉獻的爾泰,捕獲到了他那顆掩埋的蠢蠢欲動的心,先打破了沉默:“爾泰,怎麼樣,這幾年幸福嗎?”
“幸福。”
爾泰笑了笑,如果拋開當初背景離鄉偶爾的孤獨,拋開時時思念的朋友,拋開不能盡孝父母的不安,日子久了,想著為國為友的奉獻,守著率性可愛的妻子,看著聰明健康的兒子慢慢長大,如今回來了,故友安好,父母康健,他可以安心的說--幸福。
他反問:“你呢?”
“有小燕子陪在我身邊,我當然幸福,”永琪和煦的笑著,摘了頭上沉沉的紅纓冠,低吟道:“不過--浮名浮利,虛苦勞神。歎隙中駒,石中火,夢中身…”
“你大概想--幾時歸去,作個閑人。
對一張琴,一壺酒,一溪雲。”爾泰笑著接道:“你還是那麼喜歡蘇軾的詩。”
永琪舒心於他的默契:“這人也太神,不過活了一輩子,卻能寫出千百年的悲歡離合,就憑這一點,我就覺得應該向漢人學習的太多了。”
爾泰見微知著,衷心臣服:“有你為君,是天下之幸。”
永琪悵然:“就是苦了小燕子了。”
爾泰伴他讀書多年,深知他經天緯地之才,是以並不驚訝如今境況,勸道:“這你不用擔心,她到哪都能找出樂趣,她是我們四個人共同獵來的小鹿,我希望你永遠都像現在這樣愛她,保護她。”
“你…”永琪猶豫著,卻遲遲問不出口。
是,”爾泰知道他想問什麼,坦然承認:“她這樣的姑娘很難讓人不動心,我曾經也想爭一爭,可那樣就破壞了我們的友誼,更添了她的煩惱,”他終於說了出來,感到一陣輕鬆:“況且你那麼勢在必得,我們都知道她早晚是你的,我比不過你,班傑明也比不過你。”
永琪聽他承認比想象中的更能接受,甚至感激他的成全,若是爾泰相爭,那是太強大的對手,自己可真就是腹背受敵,兩麵夾攻了…不禁感歎,這個小燕子得來實屬不易!
他越發覺得這麼多人喜歡的小燕子有更好的選擇,陷入了深深地自責:“可我…還是辜負了她,如果知道是今天這個樣子,我當初就不該去招惹她。”
“誰換了你的位置,也不可能做得比你更好,”爾泰試圖用鬆快的語氣緩解他的心結:“即使早知道,你還是一樣招惹她,你根本控製不住自己嘛。”
永琪被他一語中的,聳聳肩:“我有那麼明顯嗎?”
爾泰翻個白眼,他對小燕子超乎尋常的關注傻子都能看出來。
“你還能再明顯點嗎?”
兩人釋然的相視一笑,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