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琪見她這樣反而一樂,私心裏對那個“妖豔”的小燕子很垂涎,這書先不論其他真假,他和小燕子未婚前的種種風流韻事,怕是首要被人深信不疑,世人總以為男女如此吸引總逃不過那點事,誰知小燕子根本就是一個連圓房都不懂的傻丫頭,白白擔了這虛名,真沒處說理去。
他的手穿過小燕子香滑的秀發,往前一攬,貼近她耳鬢廝磨:“可不胡說麼,咱倆沒成親前,你也不讓我碰啊,你要是像朱環一樣喊我五郎,誘惑我,我這皇帝都不當了…”聲音越來越低,嘴唇沿著她的酥頸纏綿。
小燕子又羞又氣,覺得他壞透了,捶他掐他:“你還有心情開玩笑!都怪你!你一個皇子,搞這麼癡情,這麼死心塌地!人家可不是要猜我會狐媚手段嘛!”
“怪我怪我!小心點肚子!”永琪笑著求饒:“我看看後麵寫的什麼。”
永琪粗看了看,臉色越來越陰沉,笑不出來了,後麵寫五郎弑父篡位,忤逆生母幽禁嫡妻,朱環滿腹心機,恃寵生嬌,穢亂後宮,兩人一味鬼混,一個是色迷心竅的昏君,一個是紅顏禍水的妖後,跟後麵比,前麵算是相當客氣了。
那些文人墨客獻給朝廷的全是溢美之詞,對他和小燕子的愛情歌功頌德,雖極盡諂媚,少有佳作,他也並不當真,好歹是正麵的,像這種抹黑亂編的野記簡直聞所未聞!
“荒唐!”永琪氣的將書一擲:“我倒要看看誰這麼大的膽子!”
小燕子犯愁:“你說別人會信嗎?這一看就是假的啊。”
永琪想起爾康曾說外麵傳言他和小燕子是親兄妹亂倫,應該也是從這些話本上來的,他們這段故事確實曲折離奇,才子佳人,帝王將相皆有,非常有嚼頭,令人浮想聯翩,恐怕早不知被編排成多少版本了,一時深感無奈:“我看別人不會管真假,他們隻是願意相信這種故事,說出去當個談資多吸睛啊!傳著傳著不是真的,也成真的了,我們也不能一個一個去解釋。”
“我的一世英名啊!”
小燕子攥著永琪的衣服,搖晃著哀嚎。翌日傍晚,簫劍晴兒做東,眾人聚於聽雨小築吃飯。
紫薇見小燕子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了然一笑:“看到哪了?”
“氣都氣死了,哪還看得下去!”小燕子將書塞給她,奇怪:“這上麵也沒把你和爾康往好了寫,你怎麼不生氣呢?”
“我剛看也生氣,不過後來又覺得有點可笑,想想我們倒是和誰去生氣呢!”紫薇搖頭輕歎:“你才看了一本,比這更離譜的還有呢!這些作者個個狡猾的很,腦力驚人,說的是你,又讓你挑不出理,我讓府裏丫頭去街上隨便淘十本,一半都是寫我們的!”
簫劍邊聽她們說,邊隨意翻了翻書:“文筆還不錯。”
爾康接道:“這裏麵還有你和晴兒的事呢,你在裏麵是一個誘拐深宮格格的浪蕩遊俠。”
簫劍點了點頭:“還行。”
爾泰湊過來:“說我和塞婭了嗎?”
“提了一嘴吧,”爾康有點記不清了:“說你大概是一個吃蒙古軟飯的小白臉。”
“………”爾泰卷起袖子,像是要幹架,臉紅脖子粗:“皇上你到底管不管?”
小燕子看別人生氣,自己就沒那麼生氣了,捂著嘴偷笑。
永琪也憋笑,咳了咳:“我今早上就讓人悄悄查去了。”
簫劍開口:“對,不能大張旗鼓的查否則更要被人疑心是心虛了,看樣子這人還知道些內情,不然寫不到這麼細,查出來不難,難的是怎麼處置,若是動真格的,恐怕又要滿城風雨。”
爾康道:“皇阿瑪先前大興文字獄,別說這些了,那些文人是一個字也不敢瞎寫啊,永琪即位以後,有心鬆一鬆,這些胡編亂造的便接踵而至了,很難說沒有對皇權的報複心理,這些雖然荒謬,也可見你推舉自由行文的成效,依我看,隨它去吧,管天管地也管不住人這張嘴!咱們無愧於心就行了。”
紫薇夫唱婦隨:“我也是這個意思,昔日武則天看到駱賓王的討武檄文,還大加讚賞,一舉收買了人心,我們不妨也拿出氣度來。”
爾泰駁道:“這我可不同意!駱賓王寫的是檄文,是光明正大和武則天對著幹的當然要言辭犀利,也不算失實,而寫這書的純屬造謠,越放任他們,他們就會越猖狂!
我見過編排戲子青樓的,也見過編排舊朝皇室的,還沒見敢編排當朝皇上的,這要再不管,還不翻天了!”
“那個女皇帝武則天嗎?一個女人當皇帝,還不知道被潑多少髒水呢!她那些傳聞也不一定是真的,“小燕子由己及人,感觸良多:“我同意爾泰的看法,要管!”她又大喊:“塞婭,你說管不管?”
塞婭正端菜進屋,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似懂非懂,既然爾泰和小燕子都說管,她也喊:“管!往死裏打!”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各有說法,作為領導者,最重要的就是能在爭辯聲作出準確的判斷,永琪天天在朝堂上麵臨這些,深諳兼聽則明,語遲則貴的道理。
“管是自然要管,不過不能操之過急分批慢慢禁止流通,官府要做這些有的是隱秘的門路,不至於滿城風雨,主要得看寫這些的都是什麼人,什麼目的,要是隨便寫寫打發時間,小懲大誡便罷了,要是有人別有居心,那就不隻是書的事了。
晴兒擺好了一桌子菜,琳琅滿目,她從廚房走出來,看起來還是纖塵不染,招呼大家上座。
因永琪不喜奢侈,晚膳也是和大家一起用,吩咐禦廚每晚添上兩個新奇菜即可,今日是一道鑲銀芽,一道清湯虎丹,昨日那個半江紅很受大家歡迎,是以也上桌了。
眾人剛才熱烈討論,晴兒聽了個大概見大家都有點鬱鬱寡歡,便笑道:“你們看這道鑲銀芽,看是看不出有多特別,但你們知道做起來有多複雜嗎?我問了禦膳房,他們五個人一下午就做這一道菜,取較粗的綠豆芽,兩邊切掉,再用打的稀爛的雞茸用調料煒了味,把穿了白線的繡花針在雞茸裏過,再用繡花針穿這個豆芽,這樣反反複複,借助線把雞茸鑲進豆芽裏麵,然後再用花椒油淋這穿好的豆芽,直至豆芽呈現透明顏色,再均勻撒上細鹽才算齊活。”
眾人咂舍,以前光顧吃了,從沒細探究過。
晴兒有條不紊的一碗一碗盛湯:“這道清湯虎丹就不說了,想也知道做起來有多耗時耗力,每天為皇上吩咐的兩道菜,禦廚腦袋都快想破了,更要顯出手藝,可不比做一桌子菜簡單,還有那半江紅,滿大清有幾個人能吃到?”最後一碗盛好,她開解道:“或許那些書就是我們能吃上這些的代價。”眾人正喝著鮮美無價的湯,俱是一愣,各有所思。
皇上直接吩咐的事,查到的速度極快,原來自乾隆帶他們南巡以來,民間便有話本流傳了,不過廖廖,說的也都是還珠格格行俠仗義,扶貧濟弱的事,他們劫囚大逃亡後,數量開始增多,倒也無傷大雅,大都圍著真假格格,皇室醜聞打轉,而永琪即位短短一年多,這類話本便源源不斷,且質量上乘,語涉怪力亂神,用詞犀利,關於永琪的尤甚,這本《朱門秘事》最為盛行,一開始隻是些街攤書販子偷賣,後來見官府查的不嚴,有利可圖,甚至正規書社都大膽售賣起來。
這本書的作者保定人士,原本是個潦倒書生,後來靠《朱門秘事》發家致富,買院置地,娶妻生子,過上了和美的生活。據他交代,他交友廣泛,很多事都是聽江湖上的朋友說的,便動起了筆,寫成後被人重金買走,他也不知會火。買走這人背後有何種關係,尚在探查。
永琪著一些人將所涉話本分批全部購回,並高價回收已販賣的書,集中銷毀,作者、售賣者均被安了其他由頭處罰,上層很快聞風,感知聖意,家中夫人小姐有此類書的,急忙焚毀,生怕惹禍上身,上層帶動下層,下層雖不明內情,也琢磨出幾分意思,久之官府雖無明麵禁令,卻無人再敢造次。
紫薇手中那幾本也盡數焚毀了,小燕子不看這些,但迷上了其他話本,她覺得這比枯燥的詩書好看多了,又能多認字,又有意思,成日央求著紫薇給她找,紫薇樂見其學,多找寓意正派的話本給她看。
小燕子一般初喜歡上什麼東西,熱情就會空前高漲,成日窩在紫薇那裏看話本,吃了飯還得永琪拉著走。
這日又是照常,小燕子正津津有味,秦嬤嬤稟道畫顏連日忙碌,生病了。
小燕子指頭點著下巴,犯了難:“我要不要去看看她?看了我說什麼呀…”
紫薇道:“按理是該看看,皇上壓了欣榮的權,一直是如妃操持宮裏的大小事,聽說太後壽宴那天,她額娘也來了,她忙得都沒顧上打招呼。”
“她比欣榮強多了,對我很客氣,可是…我就是覺得別扭。”小燕子拉著紫薇哀求:“好紫薇,你陪我去吧。”
“我還得給爾康縫坎肩呢。”
“內務府的衣服都穿不完,你還給他縫幹什麼?”
紫薇溫婉笑道:“那怎麼能一樣呢。”
小燕子忽然愣了一下,不知在想什麼紫薇戳戳她的小臉,不陪她去,其實是有心磨練她:“我不可能每次有事都在你身邊你遲早要獨自麵對的,那個如妃一看就是個聰明人,恐怕不甘心這樣無寵無愛的過一輩子吧,你不想知道她到底對皇上什麼想法?我去了她可不會說。”
小燕子噘嘴:“我不想知道。”
紫薇笑瞅她
“好吧,我想知道…”小燕子敗陣下來:“我這就去。”
小燕子讓秦嬤嬤選了些禮品,便去了水木明瑟,一進去就感覺宮人鴉雀無聲,井然有序,完全沒有長春仙館的鬆散,想這畫顏治下有方,不是個等閑人物。
小燕子最怕人大肆迎接她,於是沒讓人提前通報,畫顏散著頭發,麵色蒼白的出了屋行禮,連連告罪說自己妝容不整,怠慢了她。
小燕子扶她起來,很不適應這種無論對錯,隻論規矩的惶恐:“明明是我來的倉促,怎麼能怪你呢。”
畫顏知她性情隨意,一笑也不再說,揮退了三兩稟事的嬤嬤,專心和她說話。
小燕子平日多見她光鮮亮麗,儀態萬千,還是第一次見她如此素麵朝天,弱柳扶風的像個病西施,不過她也真是美,臉上總是掛著淺淺的笑容,眼角微波流轉,不比欣榮的雍容華貴,也不比凝芝的清冷出塵,她在極盡淡雅中愈漸濃鬱,掩帕輕咳,不知不覺中,一顰一蹙就被她挑了心弦,令人禁不住憐惜。
小燕子心道怪不得人家說病美人,她都稍微有點動心,真怕永琪看見這樣的畫顏。
畫顏招人來吩咐:“皇後娘娘在這,後麵再來稟事的先推了,讓她們晚點過來。”
小燕子關切道:“你怎麼病了還管這些事,好好養身體要緊。
“沒辦法,有些事我不說,下麵人不敢做主,今天來的算少的,已經很輕巧了,娘娘不用擔心。”
畫顏說的雲淡風輕,小燕子卻有些心疼,紫薇一個學士府都忙得團團轉,遑論整個後宮了:“你這樣太辛苦了,我是幹不了這個,不過我會跟皇上說,找人幫你分擔的,上次你為我熬藥燙傷了手,我還沒跟你說聲謝謝呢。”
“娘娘說哪裏的話,皇上和太後都送了不少東西,娘娘又親自來看我,我還有什麼不知足的,“畫顏皺眉咳了兩聲,緩了緩神才道:“其實忙點也好,時間會過得快一些。”
她的屋子沒有一絲人氣兒,這處在人生最好年華的姑娘眼中,也沒有激情和衝動平靜無波,好像生活就是用來消磨的,小燕子鼓起勇氣,終於忍不住敞開了說:“畫顏,當初你嫁進永和宮是個意外,你違抗不了老佛爺和父母的命令,陷入了這個漩渦裏,可是你不是沒有辦法出去,我和皇上都想拉你出去,讓你去尋找自己的感情,你看外麵鳥語花香,你需要去愛人,也需要有人愛。”
“娘娘,不是每個人都像您那麼幸運的。
幸運的遇到那個人,擁有著取之不盡的寵愛和榮耀,如果未看到這世上最絢爛的風景,也許她會接受平凡,可是既然看到了又如何甘心放棄呢
“娘娘,我很羨慕您…”她雙眸散發出光彩:“宮裏是特別寂寞,可是有我留戀的東西。
“你…喜歡皇上?”
小燕子熟悉這種眼神,她在凝芝那裏看到過,畫顏一直自持,以尊敬和崇拜掩蓋,卻終於藏不住,躲不過女人的敏感。
畫顏浮起的紅暈緩衝了病色,她極力克製:“娘娘,您放心,我沒什麼非分之想不會重蹈皇貴妃的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