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欲識廬山真麵目(1 / 3)

杜太醫終於找到了小燕子那晚突發狀況的根源,馬不停蹄向永琪彙報。

適時十全十美正好都在長春仙館。

杜太醫準備充分,娓娓道來:“臣查試了娘娘那兩天所有的吃食補品,吃食補品本身都沒有問題,可其中有兩樣東西不能混在一起,便是益母湯和酸梅湯,事實上這益母湯不能和任何過酸的東西食用,因為益母湯被加了少量烏頭,不遇酸則無事,一遇酸會產生毒素侵害身體,而娘娘害喜腸胃就會泛酸,尤其嘔吐後腸內虛弱,喝下這湯雖能很有效的抑製反胃,但毒素卻也更好滲入…”

塞婭忍不住插話道:“那您每日請脈,查不出來這毒素嗎?”

“這正是臣要說的,這毒素很隱秘,至少需要在體內揮發六七個月才能顯出明顯症狀,娘娘才喝了兩三個月,所以臣查不出來,那日是娘娘害喜厲害,多喝了益母湯又貪喝了幾碗酸梅湯,兩相刺激出了症狀也幸而提前發現了,否則到了生產那日情況會更糟。”

杜太醫點到為止,不敢說一屍兩命的糟。

眾人聽了個個脊背發涼,憤慨難平。

永琪突然想起之前欣榮懷孕同時吃了螃蟹和葡萄產生腹痛的事,與今日手法很是相似,心中疑雲頓生。

紫薇細心問道:“一般孕婦害喜持續到三個多月左右,小燕子這都五六個月了,怎麼還這麼嚴重,和摻了烏頭的益母湯有關係嗎?”

杜太醫回道:“這不好說,娘娘如果憂思過重,心浮氣躁,也很容易害喜。”

永琪挫敗的低了頭,小燕子一向心量寬闊,大而化之,可自從嫁了他,卻要時刻耳提麵命,適應宮裏的種種規矩,還要麵對周圍女人的威脅,更有欣榮的蓄意挑釁…她把憂思都藏在心裏,是啊,她本來就不喜歡這裏,是他非要留她在身邊!

他的心猝然一痛:“小燕子,那天你見了誰?”

小燕子急忙掩飾:“沒見誰啊,天熱也會害喜的,是吧,杜太醫?”

杜太醫尷尬一笑,見語涉皇室家務事便告退了。

簫劍和晴兒自然知道她去見了太後,見狀都沒說話。

“額娘是不是?”永琪深知太後對小燕子的影響力,那短短幾日,別人沒這個本事,太後或是有心的警醒,或是無意的排斥,都會讓她心緒紊亂,而他不在,她無處傾訴,隻有深切的思念,更加劇了她的愁緒。

小燕子眼見什麼事都瞞不過他,隻好承認:“永琪,我是和額娘說了兩句話,但是我們好好的,沒有吵架,你別多想。”她特別怕再因她讓母子產生矛盾。

晴兒明白簫劍對太後的不滿,也怕他發作,和永琪起爭執,立刻跟著說道:“確實沒有吵架,小燕子還送給太後一個按摩用的五珠玉輪,兩人關係已經在轉好了。”

小燕子拚命點頭附和。

永琪當著大家的麵不再多問。

簫劍比她們想象的更為穩重,對大後不置一詞,隻是說道:“當務之急是找出始作俑者,益母湯是誰熬的?”

小燕子答道:“是月月熬的,難道是誰趁她不注意作怪?”

晴兒正要分析,卻被簫劍止住,他凝重的看著小燕子:“你覺得呢?”

小燕子腦海中略過一個個人,要麼沒動機,要麼沒機會,毫無頭緒:“我覺得,是不是誰不小心放錯了,像上次綿憶發熱那回一樣。”

簫劍更加憂慮的歎了口氣:“你沒聽太醫說麼,這兩個月來你喝的益母湯裏都有烏頭,怎麼可能是放錯?”

小燕子點了點頭,又想道:“那隻有欣榮不想讓我生孩子,可是她都沒來過長春仙館啊,要說買通了我宮裏的人…不會,我對他們都很好的,他們怎麼會來害我?”她感到一團亂麻,屋裏都是聰明人,她懶得動腦子:“哥,紫薇,你們快幫我分析分析。”

簫劍深覺小燕子再這麼糊塗的樂觀下去,遲早會被人害的骨頭渣都不剩,意欲讓她警覺起來,語氣陡然加重:“我們能陪你多久?受罪的是你自己,你打算做個縮頭烏龜,躲在我們身後一輩子嗎?”

康薇泰婭四人欲勸,卻覺得簫劍說的也有道理。

小燕子委屈的眼淚打轉:“人家存心要害我,這麼會下毒,太醫都查不出來,我怎麼防得住?”

簫劍一點沒有心軟,反而更加厲色“那現在呢?你都知道了,用你的腦子去想,去思考,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怎麼還在天真的以為世上都是好人呢?”

小燕子本來就很怕簫劍,聽他口氣對自己很失望,淚凝於睫,幾分傷心,幾分賭氣:“我就是想不出來嘛,我本來就笨,根本鬥不過別人!他們想毒死我,就毒死我好了!”

紫薇上前摟著小燕子的肩安慰,忍不住對簫劍道:“簫劍,你好好說,小燕子能聽進去的,幹嘛這麼嚴肅?”

晴兒也著急的推推簫劍,示意他溫和一點。

永琪知道策劍的用意,卻實在不忍心這樣逼小燕子強大,更是自責:“是我不好我沒照顧好她,簫劍,我會查出凶手的,

你…”

“永琪!”簫劍打斷他的話,不為所動“我早跟你說過,集寵一身,集怨一身,你寵她卻不教給她如何生存,就是在害她!你不讓她看到所有的黑暗,讓她活在你的庇護下,這麼不諳世事,你能保證寸步不離她嗎?”

永琪看著小燕子無助失落的眼神,無言以對,心如刀割:“我不該帶她回宮。”

簫劍激將道:“那小燕子,你收拾收拾東西跟我回大理。

小燕子攥緊永琪的臂彎,態度堅決“我不!”

永琪覆上她的手,護在身後,對簫劍擺出嚴防死守的陣勢。

簫劍見狀隻能歎氣:“宮外就萬事太平嗎?哪裏都有哪裏的難處,“他目光憐愛聲音軟了下來:“小燕子,這是你自己選的路,誰都不能替你走,你得學學怎麼做皇後,我和晴兒明天就啟程回宮,去陪陪老佛爺。”

他言盡於此,便拉著晴兒出了門,小燕子掛不住臉,跑進了裏屋。

永琪讓眾人先回去,自己追了過去。

小燕子站在窗戶那,偷偷看著簫劍晴兒離去的背影,默默垂淚,見永琪進來,假裝是在關窗戶,急忙擦了淚,倔強的擰著頭坐在床邊。

永琪見她吸著鼻子憋淚,俏臉通紅,坐下輕柔的揩去她的淚痕:“跟我還硬撐什麼?”

小燕子聞言哇的一聲痛哭出來,又是咳嗽又是幹嘔,永琪急撫著她的背,心慌意亂,急喊明月彩霞過來,倒水擺壇子。

彩霞忙道:“我去喊月月熬益母湯!”

永琪神色一凜:“彩霞,你跟著去熬。”

彩霞敏銳的捕捉到了他的意思,遂領命出去了。

小燕子鎮定心神緩了一會兒,稍稍平複,靠在永琪肩上,臉上淚汗交織。

永琪拿帕子為她擦著,心裏像火燒一樣,恨不得替她遭罪:“咱們就生這一個以後再也不生了。”

小燕子輕喘著氣,仰頭笑:“你不是想要好多個女兒嗎?”

永琪嘴唇緊貼著她的額頭,迭聲:“不要了,我都不要了,我隻要你。”他一直盼望能和小燕子兒女滿堂,共享天倫之樂,此時此刻卻隻盼望她能少受些苦。

小燕子難受的忍著嘔吐,想到自己連生個孩子都這麼費勁,難以滿足永琪的願望耳邊又不斷浮現簫劍的話,深埋進永琪厚實的胸膛,極力壓抑著變聲的語調:“永琪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沒用?”

永琪雙手收緊了她的身子,懇切的保證:“不,小燕子,你別怕,我會保護好你,絕對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了。”

彩霞帶著月月進來,奉上益母湯。

小燕子習慣了害喜喝益母湯,現下卻不敢再喝了。

永琪接過湯,舀了一口略嚐了嚐,狐疑道:“這湯味道好像有點不對。”他緊盯著月月的反應。

月月果然瑟瑟發抖,表情慌張,害怕的挨緊了彩霞。

彩霞肯定道:“皇上,這湯是我看著熬的,絕對沒有問題。”

永琪點點頭,邊喂給小燕子邊道:“你和明月是皇後最親近的宮女,“他加重了語氣:“月月更是皇後最疼愛的妹妹,朕自然相信你們,先下去吧,朕來照顧就好。”

三人俱是懵然的退下。

小燕子喝罷好多了,散了頭發躺下休息,聽永琪方才那話似乎意有所指,問道:“你懷疑月月?”

“你的益母湯每次都是她熬的,她當然嫌疑最大,就算是別人下的烏頭,她總不會沒有一點察覺。你看我剛才詐她,她有點反常。”

小燕子想了想:“還好吧,她本來就很怕你啊。”

她為什麼怕我?不就是因為我殺了清水教的人麼,她會不會心懷怨恨?”永琪腦中總冒出月月那雙戒備的眼睛,一時想她畢竟是清水教的遺孤,難保不會包藏禍心,一時又想她隻是個小姑娘,小燕子對她那麼好,不至於忘恩負義。

“不會不會,她平時可乖巧懂事了,再說她才十二歲呀,什麼懷孕害喜,什麼烏頭不能遇酸,她怎麼可能想得出來!別說她了,我都想不出來這麼陰毒的點子!”

永琪聽說過很多匪夷所思的宮闈秘事,對經受考驗的人性沒有把握:“那可未必,人心難測。”

小燕子激動的坐了起來:“永琪,你懷疑錯人了,月月要是心懷怨恨應該害你啊,害我做什麼,我死了就沒人護著她了,多不劃算啊。”

永琪沒好氣的訓她:“什麼死不死的,說話還是沒個忌諱!咱倆是兩口子,害你不就等於害我嗎?最關鍵的是她沒機會害我,害你比較方便啊。”

小燕子覺得他對月月有偏見,辯道:“我宮裏那麼多新人呢,說不好誰起了異心,查查再說嘛。”

“秦嬤嬤伺候過孝賢皇後,人品貴重,對你盡心盡責,是信得過的,才子美女更不用說了,你的衣食住行他們都近侍看著,外圍那些宮人不好下手,”永琪直覺強烈,冷靜道:“你別怪我對月月疑心重,正是因為她年紀小,身份又特殊,大家才不防備,再說她這年紀正值心性未定,胡思亂想的時候,被人利用了也未可知。”

“被誰利用?”小燕子聽進去一些,沉思道:“反正這事跑不了你那兩個妃子指使!”

永琪失笑,揉揉她的臉:“看來簫劍的話起作用了,孺子可教啊,那你說說會是誰?”

簫劍的話顯然也對永琪起了作用,他試圖引導小燕子獨立思考。

小燕子開始深入的推測:“要說和月月有接觸,那指定是如妃,月月對她很佩服的,可她大張旗鼓的讓月月來送湯,還說燙傷了手,擺明了是在向咱們示好啊,要是湯出了問題,她首當其衝,她沒傻到這麼直接吧!而且我覺得她和欣榮麵和心不和,都想獨掌後宮,所以她一直對我很恭敬,就想討你的好呢!她害了我,那不是讓欣榮漁翁得利了嘛,還不如坐山觀虎鬥,留著我壓製欣榮呢!”

永琪聽她一番話有了邏輯,會多角度考慮問題了,禁不住欣喜的鼓掌,誇道:“小燕子,你動起腦子來不得了啊!咱沒事多動動,看簫劍還能說什麼!”

“那是…”小燕子覺得不對味,捶他:“你罵我平常沒動腦子啊!”

永琪故意揉著肩膀哎呦哎呦的叫,存心逗她,小燕子果然櫻唇含笑,皎若朝霞。

永琪一見她笑就覺得春天來了,繁花盛開,熱烈的貪看著,心想誰要是敢奪走這抹笑容,他一定讓其付出代價…他第一次正視這個名字—-王畫顏。

這女人似乎一直是進退有節,安分守己的樣子,管理六宮也很有章法,從不用他操心,以至於他常常忽略她,現在想起她,都沒有十分清晰的影像。

“如妃…”他低喃,打定了主意:“我得探探她的底。”

小燕子柳眉倒豎,大喊:“你不能去見她!我不讓!”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啊,現在我們都不了解她,怎麼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呢?你放心,我就去套套她的話,絕對不做別的!”

“不行!不行!我來套她的話!”

“你啊,你別被她套話了才是!”永琪本可以瞞著她去,可他決定開誠布公,讓她明白自己的想法,認真道:“小燕子,我不是懷疑你的能力,她們這些所謂的大家閨秀從小在深宅大院長大、家庭關係複雜,見慣了勾心鬥角,對人防備心重,一個話裏能拐十個彎,你沒接觸過這些,輕易看不透她們,”他握著她的手:“這宮裏雖大,卻隻有我們兩個知心人,我希望你給我絕對的信任,我和她說什麼話回來都會告訴你,好嗎?”

小燕子完全被他說服了,堅定的承諾“好,我信你。”

永琪欣慰的攬過她,掏心窩子說著“我真不想教給你這些,可今天簫劍點醒了我,或者說我一直都知道,集寵一身,集怨一身,但是我太愛你,愛到不想有任何掩飾,愛到不能和別的女人虛與委蛇,我想把欠你的都補償回來,想你知道我的心隻屬於你一個人,想你永遠不會接觸到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