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子聽的難受:“永琪,別說了,我都知道…你不欠我,你是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更是我最愛的人,我哥也比不上!”
“是麼…”永琪聽到她這樣的評價欣喜若狂,眼蘊星光,愛惜的撫摸著她柔滑的秀發,懷中嬌軀的溫度滋養著他:“當我看到你毫無生氣的躺在那裏,我心都碎了,小燕子,我要你平安!”
小燕子焉能不懂這種滋味,他們的愛情好像總是磨難重重,考驗著他們的意誌力。
“自古以來皇帝都不能暴露自己的偏好和弱點,我已經暴露的這麼徹底,想掩蓋也掩蓋不了了,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愛在心尖上的女人,是我不能碰的軟肋,這樣等於把你推到了風口浪尖上,不止是後宮,前朝那些人要對付我,也會打上你的主意,未來還會有很多困難等著我們,我不可能時刻在你身邊,你也得學會保護自己,尤其對外人,要察言觀色,有足夠的警惕,知道嗎?”
小燕子咬指頭,中心思想是了解了,但她和底層小人物打打交道還行,哪懂這些達官貴人的心思。
永琪見她懵懂的樣子,笑了:“我會慢慢教你,你那麼聰明,肯定一點就透。”
水木明瑟臨溪建在中部水道中段,是模仿西洋水法的先例,將水引入殿宇,用流水推動殿中風扇運轉,同時將水運送到屋頂,從四周流下,形成水簾,當風吹過冷水送到室內時,滿室涼爽。
畫顏猶嫌燥熱,再讓宮女兩邊扇著,倦怠的翻著賬本,看的時間長了頭暈眼花,轉頭看向窗外,酷夏燒退了所有生靈,隻有刺耳的蟬鳴蛙叫。
日已黃昏,這一天馬上又要過去,還是沒有任何樂趣。
忽聽外麵微動,畫顏便讓大宮女玉兒去看情況。
須臾玉兒進來稟道:“娘娘,沒什麼大事,四重門口當值的小林子站了一下午,中暑暈過去了。”
畫顏“嗯”了一聲,似乎頭疼的皺了下眉,旁邊宮女便很有眼色的為她揉著太陽穴,她不甚在意的問:“真暈假暈?”
“回娘娘,奴婢看應該是真暈,那孩子身體不好,平常就三病兩災的,剛才站都站不起來,奴婢怕動他出事,讓他先靠著門緩會兒,讓太醫過來瞧瞧再說。”
畫顏怕人誤傳她苛待宮人,吩咐道:“本宮這不是個清閑的去處,讓內務府把他調走,給他找個輕鬆的活,“頓了頓又道:“你再跟其他人囑咐一句,真病了自然好好給他們治,若有東施效顰,趁機裝病逃工者,嚴懲不貸。”
玉兒正要領命出去,憑空穿來尖銳響亮的一聲“皇上駕到--”
畫顏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什麼?”
玉兒反應過來,喜滋滋的喊:“娘娘,皇上來了!”
畫顏錯愕萬分,一貫的好教養頃刻間蕩然無存,急忙下榻去,像一個手足無措的小女孩,扶鬢整裝,出門相迎。
永琪才走到二重門,畫顏到四重門看見小林子氣喘籲籲的坐在門口歇息,厭惡的嗬斥道:“趕緊抬走!”
周圍兩個小太監急忙去架他,畫顏邊往前趕著,眼風邊瞅著,心裏十分焦急,不料永琪走得快,正好看見了這幕。
畫顏驚恐未定,勉強穩了心緒福身請安。
永琪抬手讓她起來,便指著問:“這是怎麼了?”
畫顏隻好如實說了,語罷又補道:“太醫馬上就來,這孩子體弱,挺可憐的,臣妾讓他好好休息兩天。”
永琪點點頭,繼續往裏走著,掃了一眼,處處都是站崗的太監宮女,其實後妃如此很正常,並不算逾矩,但小燕子不願人曬太陽,特意吩咐長春仙館各處不要站人,是以他一對比便覺得這裏排場大了,遂說一句:“這大熱天的,留幾個在陰涼地守著就行了。”
畫顏謹小慎微的跟著:“臣妾管理六宮,年輕壓不住人,難免多立威嚴,不過皇上慈悲之心,臣妾敬服,這就撤了不必要的值守。”
“立威是必要的,但同時要切記宮女太監也是人,凡事還是以體恤他們為主,他們對主子敬愛了,做事才能用心。”
畫顏臉訕訕的:“皇上說的是。”
她引著永琪進屋坐下,永琪今日穿著一襲淺青薄衫,簡潔清爽,隱去了幾分霸氣,添了詩情畫意,很像一個閑散的富家貴公子,冰塊均勻的散開涼氣,他身上的淡香就一陣陣飄進畫顏鼻中。
畫顏聞之欲醉,溫柔看他,心中的苦悶和焦躁瞬間消解,她暢快的快要歎息出聲。永琪環顧屋內布局很雅致,隻是屏風上富麗堂皇的牡丹花和整體格調似乎有些不搭,徐徐開口道:“前陣子你病了,朕才得空來看你,好利索了嗎?”
“謝皇上關心,算是好了吧。”畫顏奉上沏好的茶。
永琪聽了笑笑,抿一口茶:“怎麼叫算是好了?”
畫顏神色黯然,幽幽望著他,淒苦的低歎:“太醫可以醫好身上的病,卻醫不了心病。”
永琪品茶中似乎有雪的味道,甘甜可口,他不去看她的目光,隻是看著茶杯,久久回味:“你的心病是什麼?”
畫顏不語,再為他添上一杯,挨他近了,心跳也跟著亂了…她企圖從眼神交彙中尋求一絲生機,可他不跟她對視,麵上微笑,實則渾身拒人於千裏之外,不釋放任何信號,就像她見過的所有大人物一樣,深不見底,高不可攀。
她不禁想,這樣的男人居然會那樣狂熱的吻著皇後,甚至擔心皇後到…懼怕,皇後到底是怎麼俘獲他的心的?他是可以觸碰的嗎?
“嗯?”永琪終於看她了,催促她答。
畫顏溺在他平靜無波的眼眸中獨在掙紮,越陷越深,無聲的回答,盈盈欲泣,淚珠兒將落未落,是最打動人的情態:“臣妾就是覺得自己不爭氣,作為女人很失敗,心裏非常羨慕皇後娘娘…”
永琪略過話中深意,隻順著她的話說:“皇後那日險些流產你也看見了,她是多少人的眼中釘,肉中刺,別人總以為除掉她才有機會,她有她的辛苦,你何必羨慕?”
畫顏拿帕子輕擦滲出的淚水,搖頭歎息,像是為小燕子不平:“娘娘那麼好,怎麼會有人忍心害她?”
“害她?”永琪重複了一遍,故作疑惑:“你覺得那日不是意外?”
畫顏微微一愣,知道他這趟來的不尋常,現在方弄清來意,她有些為難的欲言又止:“臣妾沒有生養過,哪懂這些?瞎猜罷了。”
這話說的隱晦,永琪破題:“你是說皇貴妃?”
畫顏一驚,嚇得跪地:“臣妾萬萬不敢。”
永琪和藹的虛扶她起來,笑道:“朕不過隨便問問,太醫院說是皇後貪涼引起的腹痛,與旁人無關,朕想也是,皇貴妃不至於這麼狠心,她比誰都明白朕對皇後的感情那是無人可以取代的,“他直直盯著她,眼底閃過一絲狠絕:“誰敢動皇後,朕要她的命!”
畫顏不自覺輕顫了一下。
永琪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回身坐下,注意到桌上壓著的紙,隨手拿起來--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她的字模仿王羲之的行書,但還是帶些娟秀內斂,寫這種詩差了幾分火候。
畫顏平複著方才震動的心情,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從容不迫:“皇上,臣妾塗鴉之作,讓您見笑了,聽聞皇上楷書行書都寫得極好,臣妾很想瞻仰。”
“朕改日讓十一弟送你一副字,他的書法最有造詣,“永琪拒絕的不留痕跡,接著問:“喜歡蘇軾?”
畫顏隻是迎合他的喜好,實則談不上很喜歡,答著:“蘇軾才華蓋世,卻一生宦海沉浮,奔走四方,實在是可惜,臣妾喜歡他的傲氣。”
永琪並不讚同,卻也沒說什麼,隻是笑了笑:“你跟朕一起去萬方安和,陪太後用晚膳吧。”
畫顏激動不已,急忙跟在他身後太後見永琪和畫顏一起過來,既稀奇又高興,自他從密雲大營回來,早上匆匆請個安就走,還沒和他好好說會話。
太後殷切的遞到永琪手邊:“喝碗冰糖綠豆湯,解解暑。”
“兒子正想這口呢。”永琪笑著接過,咕咚咕咚喝了幹淨。
太後慈愛地看著他和畫顏,笑吟吟開口:“如妃這孩子真不錯,到底是老佛爺選的人,管理後宮井井有條,對哀家也很孝敬。”
“如妃是做的很好,朕很滿意,可她一個人畢竟精力有限,“永琪還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朕叫如妃過來,就是想和您一起商量下選秀的事,朕已經吩咐戶部開始著手了。”
太後已經得到消息,覺他終於想通了,喜不自勝:“好啊,等戶部挑上人來,哀家親自過目。”
“那敢情好,”永琪微笑:“十一弟還沒有福晉呢,六弟八弟也念叨著要添側福晉,還有幾個貝勒都到了該娶親的年紀,額娘要是能幫他們掌掌眼,是他們的福氣。”
太後聽他意思,好像他不選似的,便也作糊塗:“等你選過之後,哀家自然幫他們好好選。”
“朕選的是女官,還是先緊著他們挑吧,”永琪行雲流水的接著話:“女官製度自古一直在用,隻不過到了咱們這朝,除了代詔女官,都不這麼叫了,朕和幾個大臣商議過,女官製度有利於宮闈管理,也有利於提高女性的地位,給她們一個在宮裏出人頭地的機會,所以準備再正式的封秩定品,大規模用起來。”
太後心想永琪此舉倒是聰明,既顧全了大局,又解了他自己的難題,隻要宮裏優秀的女人多起來就好,他日哪個女官有福分,也不耽誤封妃,彼此都有個餘地,所以沒有表示反對。
“皇上已經有了主張,哀家沒什麼說的,”太後瞅著畫顏輕歎:“可如妃畢竟不是女官啊,是你名正言順的妃子,你這樣冷落她,且不說老佛爺麵上不好看,就說她管理六宮,別人怎麼看得起她?哀家就聽到不少閑言碎語,她受的委屈隻怕比哀家知道的多得多。”
畫顏搶在永琪頭裏說道:“太後,臣妾不覺得委屈,皇上國事繁忙,咱們就不要讓他操心後宮這些事了。”
這些話是真有道理,小燕子就是聽了這些很有道理的話苦惱無奈,心情鬱結…永琪一陣煩躁,這裏並不是講感情的地方,他不想再待了,就坡下驢:“朕確實事情多,選秀的事就勞煩額娘和如妃了。”他站起來就要走。
“皇上!”太後有點發惱,她真不知怎麼當這個額娘。
奶娘牽著綿憶散了步回來,綿憶圓溜溜的眼好奇的打量永琪,有點陌生,不知道怎麼叫。
太後勉強收了氣,露出笑:“綿憶,快喊你皇阿瑪。”
綿憶還是上下瞄著永琪,轉頭去玩他的木馬,就是不開口叫。
永琪也不過去抱他,朝太後行了禮徑直出門。
太後見他如此無情,徹底惱怒,追出門去,畫顏有眼色的在屋裏等,尷尬的去逗綿憶玩。
“永琪,你站住!”太後氣衝衝直呼其名:“你要是不想要綿憶,索性掐死他,也掐死哀家,省的你看見心煩!”
永琪攥緊了拳頭,回頭還是一張笑臉:“額娘說什麼氣話,朕怎麼會呢?”
“你要是不掐死他,就好好待他!盡一個阿瑪應盡的責任。”
永琪冷笑:“天下還有比他更尊貴的孩子嗎?朕自問沒有苛待他。”
太後一吐為快:“你把欣榮趕回宮的時候,考慮到他了嗎?你回來對他不聞不問,關心過他嗎?綿憶都一歲多了,連自己的阿瑪都不認識,你沒有一點羞愧嗎?”
“朕要是沒考慮綿憶,早廢了欣榮了!”
永琪再也壓抑不住怒氣:“要不是她對小燕子說那些惡毒的話,小燕子那天能差點流產嗎!”
“你…你…”太後撫著胸口:“你是不是還想說哀家?所有人都欠了你的小燕子!”
“額娘,朕不知道您對小燕子說了什麼,小燕子隻字未提,就算您說了什麼,她也甘願忍受,因為您是我的額娘,她愛我就會愛您,可您為什麼愛我,卻不愛她?”
永琪痛楚的看著太後:“如果當初您讓我娶了小燕子,我會是這世界上最快樂的人,不會有皇貴妃,不會有如妃,更不會有綿憶,我們會是最幸福的一家人…一步錯,步步錯,您是我的額娘啊,可您根本就不了解我,您不欠小燕子,您是欠了我!您讓我永遠都無法理直氣壯的麵對她!”
太後征愣在原地,看著兒子落寞的背影,淚眼朦朧。
她讓道空大師算過,大師說小燕子眼若流星,唇似朱玉,心思恪純,命犯桃花,生來累及父母,夫君一世之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