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兒抿嘴笑:“怎麼可能沒有呢?多的是。”
小燕子拍水花,俏臉氣鼓鼓:“我就說吧!他肯定是在騙我!”
晴兒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逗你玩的,他沒騙你,他對那些格子裏的格格沒什麼興趣,老是板著臉嚇唬人家,人家都不敢招他,直到碰見了你,他跟著你胡鬧,變得衝動了,也變得活潑愛笑了,老佛爺和太後很不滿意,我卻更喜歡這個鮮活的永琪。”
“我知道我知道!他肯定是這樣--”小燕子咳了咳,學著永琪嚴肅的表情,冷冷的語氣:“誰讓你進來的,出去。”
“對對對!就是這樣!”晴兒笑的肚子痛。
小燕子笑罷,細想又覺得不對:“可是他對那個采蓮很好啊!還摟著她騎馬呢!”
“那也是因為你變得有耐心了,再說,你怎麼知道他不是在故意氣你呢?”
晴兒太會說話了,小燕子徹底沒脾氣了。
晴兒臉上徜徉著滿足的笑意:“我遇到你哥後才明白,我對永琪和爾康隻是少女的-種憧憬,這種憧憬若有若無,很快就會隨著時間淡去,而那個對的人,隻需要一眼,你就知道是他,恰如你和永琪,紫薇和爾康。”
小燕子默默回味著她的話。
“我說這些就是想告訴你,愛情可以讓兩個陌生人瞬間變成最親密的人,即使它不是最重要的,卻是最神奇最美好的,我們這麼幸運擁有了它,即使磨難都是幸福的,”晴兒將話題繞了回來,開解著她:“小燕子啊,你和永琪是宿命,你完全可以依賴他。”
小燕子認真的說:“我希望有一天他也能依賴我。”
晴兒被泉水熱氣蒸的眼睛濕漉漉的,寵愛的撫了撫她的臉:“我的傻妹妹又長大了不少,不過呢,我和你哥都希望你永遠不要長大。”
小燕子感激的看著她:“晴兒,謝謝你成為了我嫂子。”
“我才要謝謝你,讓我認識了簫劍。”晴兒神情中有太多的不舍:“小燕子,我們都愛你,不管到哪裏都愛你。”
下午,簫劍教小燕子練劍,小燕子久不碰劍,略微有點生疏,熱身了好大一會兒,又溫習了前麵的招式,才開始學習新的劍法。
晴兒和小太陽就在一旁觀看,小太陽對武功格外感興趣,目不轉睛,不斷的拍手大喊:“爹好厲害!姑姑好厲害!”
簫劍和小燕子覺後繼有人,非常欣慰,和小太陽玩耍了幾招,而後簫劍帶著他們去郊外奔馬。
至晚,小燕子渾身充滿了活力,一點都不累,纏著簫劍晴兒和四大才子一起擲骰子,兩人難得沒有拒絕,玩到深夜才散。
以前在雲南時簫劍忙生意,閑暇有限,並且對小燕子武功學業盯得緊,不讓她太過放縱,而後這五六日,卻對她有求必應,射箭、爬山、逛集市、聽戲…幾乎全天時間都在陪她。
這日清晨,簫劍帶小燕子到半山腰上練功吸氣。
練罷間歇,簫劍著眼望去,遠方嫋嫋霧氣籠罩著不真切的宮殿,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飛簷上鳳凰展翅欲飛,他似夢似幻的開口:“小燕子,我和晴兒要帶著小太陽去貴州了。”
小燕子喝水的動作停滯:“什麼時候回來?”
聽說那裏的孩子很多一輩子困在大山裏,沒有見過外麵的世界,我要給他們送去知識和未來,”簫劍轉過頭看她:“小燕子,不是所有事情都有期限的,也許我們會一直留在那裏,也許我們會一路回雲南,也許我們再回來北京看你們。”
小燕子有些慌亂:“哥,我們可以求永琪,讓他派人去幫助孩子們,派很多很多人去,這比你自己去實現要快的多…”
“有些事自己做才有意義,”簫劍走近她:“小燕子,知道我在北京這幾個月,做生意賺了多少錢嗎?”
小燕子茫然的搖搖頭。
“那是一個天文數字,我從來不知道生意這麼好做,不是因為我有多麼大的能力,而是因為他們都知道我是國舅,即使我從來沒提過,即使我刻意低調,但大家就是都知道,他們還會很聰明的裝作不知道,處處給我便利,多麼低的價錢都能接受,“簫劍輕歎:“我慢慢發現了這個事實,我克製貪念,告訴夥計們、生意夥伴們我不做北京這條線了,可他們要生活掙錢,還是打著我的旗號做生意,我已經控製不住了,這裏麵千絲萬縷的聯係,關乎著多少人的生計,我也很難完全抽身,我想好了,我要實現這些錢的價值,去濟弱扶貧。”
“這又不是你主動要的,他們願意沾你的光,我們有什麼辦法?隻要不違反律法,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呀。”
“他們憑什麼這樣捧著我?那是日後不知道需要用什麼條件來償還的,你是皇後,你的娘家該有多少人盯著?如果我深陷其中,出了什麼事牽涉到你,還能說的清嗎?”
小燕子腦子十分混沌:“那…那不做生意了,做個閑官,北京如果太複雜,就去河北,去天津。”
簫劍搖搖頭:“別人都是寒窗苦讀十年,憑什麼我就能走捷徑呢?如何服眾?再說做官和做生意是一樣的道理,咱們家不是官僚出身,朝堂上根基淺,一不小心就會被人利用成為攻擊你的武器,處處掣肘永琪,爾康爾泰尚且謹慎萬分,不敢錯一步,我這個性格,做官是災難。”
“我不信沒有別的辦法!你再想想啊…”
小燕子抓住他的胳膊,眼中已經有淚:“哥,我不要自己在這裏,我害怕,你忍心把我丟下嗎?”
簫劍試著微笑:“你有永琪了,他會保護你的,還有紫薇爾康他們,我很放心。”
“可他們不能代替你啊,”小燕子逐漸激動:“你這一去那麼遠,不知道有多少年,我們還能見幾次呢?你找了我二十年,我們缺了二十年的相聚,你為什麼不能多陪陪我呢?”
“因為我們都有內心的追求,”簫劍逼退自己的眼淚:“小燕子,我們總要分開的,你遲早要麵對。”
小燕子將兩人的劍都慢慢插回劍鞘:“劍法教完了,你也要走了,其實你讓我出宮來這裏,就是告訴我你要走了,我猜到了,可是我盼望著不是,“她憂傷凝視他:“哥,你總是有道理的,我留不住你!”
她頭也不回的一口氣跑回了行宮,而後馬不停蹄的奔向紫禁城,到時夜已深深了。
養心殿還亮著燈。
小燕子疾步跑了進去,永琪剛批完一本奏折正要放,就見她衝了過來。
“永琪!永琪!”小燕子撲進他懷裏,瞬間釋放了出來,放聲大哭。
永琪停了筆,摸到她披風裏麵穿的單薄,一團冷氣,身子都凍的發抖,摟她更緊,給她足夠的溫暖:“我在呢。”
“我哥他要走,他不管我了…”
永琪安撫她:“他隻是暫時離開你,還會回來的。”
小燕子淚眼婆娑,推開他:“你知道?”
永琪點點頭,擦著她不斷溢出的淚水:“簫劍他並不喜歡這裏,他屬於江湖,我們希望他是一個自由自在的俠客,而不希望他為了誰犧牲,做一個束手束腳的局中人,對不對?”
小燕子將他擦淚的手捂在心口:“我知道我該懂事,可我就是很難受,我討厭離別。”
永琪望她鬢邊滴落水點,突然意識到:“外麵下雪了嗎?”
小燕子愣了一愣,急忙推開窗子去看,雪花悄然地飄落著,一朵又一朵像是漫天的蒲公英,又像是無數幼小而不可名狀的生命,在蒼茫的夜空中顫動、沉浮、蕩漾。
永琪伸手去接,雪光垂來殿中,映得他棱角分明的下頜迷人至極,眉宇明澈如雲海,融解了一切冰冷。
小燕子的眼淚因他凍止,看著他心裏漸漸平靜了下來。
永琪張開雙臂,擁她入懷,歎息道:“又是一年了,小燕子,有我陪著你看雪,你不會孤單的,”他吻著她的額:“隻要彼此都好,在哪裏都不要緊,能夠相聚的日子,不要浪費在慪氣上,讓我們笑著告別吧。”
雪一連下了好幾日,太陽終於出來了,簫劍晴兒也該走了。
十全十美都去相送,雪在陽光下開始慢慢融化,樹枝的雪順著樹幹往下淌水,把地上的雪穿成一個個小洞,道路上已經清掃幹淨,可以過人了。
簫劍、晴兒朝著馬車後張望。
永琪狐裘上沾了雪渾然不覺,抱歉的說:“簫劍,晴兒,小燕子最怕這種場麵不來也好,她是理解你們的,放心走吧。”
簫劍、晴兒和眾人勾手擁肩,萬千不舍的上了馬車。
就在此刻,小燕子的馬蹄聲濺雪,狂奔而來。
十全十美俱是眼前一亮。
小燕子跨下馬,掂著滿滿幾大兜東西往馬車裏送:“哥,晴兒,這裏麵有新做的厚衣服,有好多吃的,你們路上用,不要凍著了,”她抱起小太陽親了親:“小太陽,要聽爹娘的話啊,不許淘氣。”
簫劍和晴兒都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哭什麼,永琪說要笑著告別,”小燕子堅強的擰著頭,露出笑臉,不讓淚水掉落:“哥,你應該去實現你的夢想,你和晴兒替我們大家看看不同的風景,不用擔心我,我等著再相聚那一天!”
簫劍欣慰極了,揉了揉小燕子的頭,笑中帶淚的望著他的朋友們,和晴兒揮手遠去。
十全十美在原地站了很久,直至馬車與雪連成一片,消失在白茫茫的前程中,儀郡王府並未因積雪消融而有一絲暖意,空氣冷峭而緊繃。
八福晉多日來眼淚已經流成河了,除了丈夫被禁,更糟的消息是祖父剛剛也下獄了,此刻她愁眉緊鎖,左右走動,急的團團轉。
十一福晉話不多,靜靜陪同。
永瑾滿臉惱怒的進了門,將大氅解了往椅子上一扔。
八福晉覷著他的臉色,小心翼翼的問:“十一弟,和大人、遏大人他們怎麼說?”
永瑾哼道:“還怎麼說?一個找理由不見我,一個倒是見了,我說東他扯西,裝傻充愣,全是老狐狸!”
八福晉心灰意冷,跌坐在椅子上:“他們平常也拿了不少好處,現在倒一個個的過河拆橋,冷眼旁觀,這可怎麼辦?”
永瑆重重歎了口氣,斟酌了一下,方說道:“八嫂,按理我這當弟弟的不該說,可你也看到了,額娘好說歹說,四哥躲在府裏大氣都不敢出,親兄弟都指望不上,還指望誰去!有替八哥求情的奏折皇兄一律批了四個大字--亂臣誤國,我是跟皇兄張不開這個嘴,說的多了反而壞事,眼下八哥出來是不可能了,這事得慢慢來,令祖那裏你也要有個心理準備,我聽說他的事大了去了,皇兄態度很堅決,徹查到底,你現在最重要的是為小侄子考慮,先自保。”說罷他朝十一福晉使了個眼色
十一福晉會意,跟著勸道:“是啊,八嫂,皇兄顧著兄弟情義,沒有因為八哥的事遷怒你和小侄子,可要是令祖那裏再查出什麼事…唉,你要早做打算啊。”
八福晉被他們說的全然六神無主,攥著絲帕,哀求的看著永瑾:“十一弟,綿誌可是你嫡親的侄子啊,你一定要幫幫八嫂,除了你,沒有人肯幫我們了!”說著她又痛哭起來。
十一福晉上去安慰的撫她的背。
永瑾麵有難色:“我自然要幫,可是八哥和四哥幹的糊塗事,我脫的開身嗎?我說話管什麼用,”他腦中閃過小燕子的麵孔,急問:“八嫂,你說句實話,八哥這事你先前知不知情?”
“我…我…”八福晉支支吾吾。
永璿見狀心知肚明:“那你幾次進宮看皇嫂,不是關心她,而是去打探消息了?”
八福晉埋頭抹淚。
永瑆失望的說:“我猜的到,皇兄也猜的到,原本還可以把你擇出來,求求皇嫂,現在沒指望了!”
十一福晉凝思片刻:“我倒想起一個人,隻怕八嫂不願意。”
“誰?”
十一福晉定定道:“你的堂妹,凝芝。”
“她?”八福晉瞬間冷笑,她還記得追查出凝芝是奸細的那一刻,心傷的有多透:“她就是個白眼狼!不是她通風報信,我也到不了這個地步,現在還要我去求她?”
“她畢竟幫了皇上。”十一福晉點到為止,不再多說。
永瑆點點頭,默認。
八福晉陷入了長長的沉思。
待永瑆和十一福晉走後,八福晉猶豫再三,至晚終於去敲凝芝的門。
凝芝見是她,神色十分激動,急忙請進屋,又是讓坐又是倒水。
自和凝芝決裂,八福晉還是第一次進她的屋子,環顧四周,古舊素淨,盡是層層疊疊的書本,別無長物,唯一的顏色就是案上瓶裝的數枝綠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