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有朋自遠洋歸來(3 / 3)

班傑明被兩人拉扯著,久違的溫暖,嗬嗬傻笑。

“皇上,皇後,您二位注意形象!”爾泰急忙將三人分開,把永燕擰成一團送上馬車。

永燕喝的最多,暈暈乎乎的坐上馬車抱在一塊,同時喊對方:“斑鳩…”

再相互一看,不是,又同時道歉:“對不起。”

兩人哈哈笑了起來。

永琪晃了晃腦袋,讓自己清醒一點,小燕子臉頰酡紅,寧願醉下去,她往他懷裏拱,口齒不清:“永琪…永琪…我也有句話要告訴你…”

“你說,我聽著呢。”

小燕子拿著他的手覆上自己的胸口:“你知道嗎…你會讓我的心跳停止。”

那顆心明明在熾熱的跳動。

永琪笑問:“為什麼會停止?”

“因為我喜歡你…非常非常非常喜歡…沒有人能代替的那種喜歡…”小燕子吻著他骨骼分明的手:“你看我的時候,我都聽不見心跳了,所以它應該是停了。”

永琪的聲音幾乎哽咽:“是嗎?”

“是啊。”小燕子的目光柔情似水,直勾勾地凝視著他,眼底濃重的情意沒有一絲一毫掩飾,如海水般波濤洶湧。

她確實沒有這樣看過別人。

“小燕子,你的心為我停止,但我的心是為你而跳的。”永琪也拿她的手覆上胸口。

“那就讓它一直跳著…”小燕子耳朵貼緊,聆聽那強烈的震動,忽然小小的疑惑“永琪…你今天為什麼不吃醋?”

“因為我突然發現,有人愛你也是件不錯的事,我的小燕子本來就值得很多很多人愛的,”永琪低低的氣息流動在她頭頂:“尤其是斑鳩,被他愛上是一種榮幸。”

小燕子癡笑:“那我能不能…”

“不能!”永琪知道她要說什麼,強勢打斷:“我隻能允許你對別人有一點點點點好感,再多就不行了。”

“逗你呢,”小燕子長籲一口氣,如釋重負:“班傑明找到了 Unique,終於不需要愛我了。”

翌日,班傑明入宮至如意館,看望郎師傅。

師徒兩個一番深切的敘舊

班傑明帶了很多家鄉的特產和師傅老友托他稍的禮物,有銀器,皮包,禮帽等等。

常壽聽說他回來,晃晃悠悠的跑到如意館,假裝雲淡風輕,實際心縫兒裏透著喜悅,不知道怎麼表達親熱,喊了一聲中氣十足的“臭小子”後,就追著班傑明滿屋跑。

班傑明也給他帶了一身經典的大不列顛紳士裝扮,常壽罵罵咧咧的試了一下,皮鞋西服配高帽,手拄文明杖,再配上副老花鏡。他小眼耷拉著,肚子微挺,辮子掛在後麵,看起來像個老頑童,不倫不類的可愛。

小燕子領著孩子們來玩,進來正看到笑的前仰後合,嘖嘖道:“常太醫,你穿上這身非常…非常的不紳士。”

孩子們圍上去抓他的辮子,玩他的拐杖。

常壽一把年紀,突然知道臊得慌,轟著孩子到外麵,趕忙換下西服,卻不舍得不要,一兜帶走了。

郎師傅送他出去。

孩子們又圍了班傑明一圈,小燕子讓班態明猜猜都是誰的孩子班傑明一眼就認出了念慈,蹲下來愛不釋手的摸她的臉蛋:“ Go0! My heartsweety!這個小天使是你和永琪的女兒嗎?“

小燕子微笑點頭:“她不是小天使,她是小惡魔。”

“我還沒有見過這麼漂亮的小惡魔!”班傑明看到這麼一隻小小燕子,激動的都泛淚花兒了,喜歡極了,小心的問念慈:“ Uncle能親你一下嗎?”

小燕子笑他客氣:“直接親就行。”

班傑明虔誠的吻了念慈的額頭,這一瞬間,送給了她世間最美好的祝願。

念慈伸出小指頭摸他灰藍眼珠,班傑明眼一閉,她摸到了眼角,燙手似的縮回去甜甜笑了起來,晃著小手去拉小燕子:“額娘,額娘,看眼睛!”

“看!看!”

小燕子被女兒牽著,看向班傑明的眼睛,這一猝不及防的對視,她看愣了,班傑明的眼睛似陽光下無止盡的湖泊,那樣純真炙熱,有她抹不去的深情厚意,仍讓她無以回報的感動。

幸好孩子們嚷嚷起來,打亂了他們的交彙,小燕子急忙收回眼神,聽見班傑明略顯緊張的聲音。

“你是…你是思京,小爾泰!”

東兒!長的跟爾康真像…

“小南兒,你也進宮了,誰送你來的?”

晚間,永琪正在乾清宮研究大不列顛的貢品,他準備把所學天文算法寫成一本書命為《蕉桐賸稿》,將將動筆。西洋人已經打聽到了他的喜好,為他上貢了很多數學模型、天體模型和繪圖工具,包括圓規、直尺、遊標卡尺等等。

他正在紙上用圓規劃的投入,一杯熱巧克力香氣飄到了他鼻端,驚喜抬頭:“班傑明!”

班傑明過去看他畫的構圖規整嚴密,對永琪的聰明不得不佩服,驚讚道:剛上手你就用的這麼好啊!

永琪伸個懶腰,不以為意:“我就喜歡這個,不覺得難,跟你們使團這次來的天文學家聊了一下午,受益匪淺,“他優雅的喝著熱巧克力:“好久沒喝了。”

“我知道你們愛喝,經常讓使團捎過來,你們都沒喝嗎?”

永琪聳聳肩笑:“不是你泡的,喝起來總少了點滋味。”他指指殿中華美無比的機械掛鍾,齒輪精密的旋轉,如同浩渺的宇宙,數字仿佛都被吸入漩渦般的表盤之中,最巧思的是時針、分針的針頭都是展翅欲飛的燕子形狀,一圈一圈的相遇:“你們洋人直行,這麼複雜的東西都造的出來,還有那個傳教士西澄元研製了一頭機器獅子,跟真獅子似的,能自動走百步,真是讓人歎為觀止!”

班傑明笑道:“老爺和你都喜歡這個我們那裏最頂級的鍾表師成天琢磨,還找我打聽,這個掛鍾是根據你的起居習慣、房屋裝飾風格設計的,可以說是世上最先進的掛鍾。”

“怪不得會有燕子,當年你做的那個燕子鍾陪我度過了很多難熬的夜晚…”永琪感激看他:“一會兒我讓人抬進坤寧宮,放到我們的臥室裏,小燕子一定喜歡。

班傑明聞聽“臥室”二字,眼神稍暗,坐下,提醒自己振作:“永琪,大不列顛有個叫哈格裏夫斯的人發明了一種紡紗機,可以代替人勞動,大不列顛很多地方都開始使用了,有學者稱這叫‘工業革命’。之前老爺雖然喜歡西洋的東西,但也隻是當成玩具,僅僅在貴族間流通,並不同意和我們全麵通商,使團對你這位新君主的期望很大。

\"昨日馬嘎爾尼大使提到了工業革命也要求派遣使團進駐北京通商,設立商會鹹免稅費,還要求傳教,不瞞你說,群臣反對激烈,”永琪歎了口氣:“使團沒見朕之前,是和坤先接待的,馬嘎爾尼要求不對朕行三叩九拜大禮,而且自稱是欽差,不是貢使,和坤跟他們交涉了很久,上報給朕,最終朕同意他們隻行單膝跪地禮,雖然後來雙方很和諧,不過這事還是讓很多大臣不舒服,覺得使團名義上是來給朕慶祝生日,實際上是來要求特權的。你們有了紡織機,必然會生產出大量的貨物,那麼就需要一個龐大的市場才能滿足,大清無疑是你們最好的選擇。現在大清出口茶葉、絲綢和瓷器可以換回巨額白銀,而你們的貨物卻不能大量進入大清,所以著急的是你們,不是我們。在這種情況下,你們還沒有資本向我們要求特權。而且大臣們認為使團攜帶的連發槍、戰視大炮模型多少有些威脅的意思。”

班傑明隱約感知到本國的野心勃勃,為了防止和使團一起見永琪顯得不夠純粹,才特地避開,著急的說:“我是真心為你過生日的,馬嘎爾尼大使也非常推崇你和小燕子的愛情故事。”

“是麼?”永琪倒是沒想到,無奈道:“所以我們都不是代表自己,而是代表國家,很多事身不由己。”

班傑明在大清多年,又有這麼刻骨銘心的經曆,早已把他鄉作故鄉,尤其摯友還是這個王朝的領導者,誠懇道:“永琪,我不懂國事,但我覺得兩國貿易往來是件好事,就像你和我這對異國兄弟,也可以建立深厚的友誼,現在隻有廣州十三行能通商,其實多開放些地方也未嚐不可,把紡紗機引進過來,讓老百姓不用那麼辛苦勞作,不是很好嗎?”

“班傑明,你知道,我喜歡你們的一夫一妻製,喜歡你們的平等觀,喜歡你們的文明,可是中國已經稱霸千年,天朝上國的驕傲一直在,視他國為蠻夷之地,這些根深蒂固的思想非我一力可以撼動,紡紗機不僅是一個工具,更是一種新的生產模式,甚至是一種新的製度,要想施行開來,是一條漫漫長路。”

班傑明想起欣榮頤指氣使稱他為“大清朝高級的奴才”,也預知到此間艱難,感慨道:“我一直覺得中國人的創造力是最強的,像指南針,火藥,紙…都是中國人發明的,可惜在中國讀書更能光宗耀祖,時間久了,肯鑽研這些的人就少了。像你說的,紡織機不僅是工具,還是一個信號,代表一個新的工業時代將要到來!”他直白的說:“永琪,落後總是會屈服於先進的,就像你們滿人坐了江山,還是要學習漢人的文化,是一樣的道理。”

永琪沒生氣,反而有了強烈的危機意識:“是啊,大清現在是很強大,可是別的國家正在進步,如果我們還固步自封,百年之後,將不會再是最強的國家了。”他笑了:“好吧,我會好好想想,畢竟不隻牽涉到你們一個國家,茲事體大,還要從長計議,這其中人才是根本,或許可以先派一批學子去大不列顛考察學習一下。”

班傑明對永琪的包容和見識感到十分興奮,起身行了個鞠躬禮:“我願意為兩國友好盡綿薄之力。”

永琪也站起,拍拍他肩膀:“整個使團都不如你一個和平使者管用,不說這些了,”他敘起舊情:“雲南一別,已經快三年了,你回去這幾年都做什麼了?”

班傑明輕鬆的說:“也沒做什麼,陪陪父母,到處走走停停,有時候在路邊畫像,一畫一天就過去了。”

永琪聽出他輕鬆背後的孤獨,心裏不大好受:“那你的 Unique陪著你嗎?”

班傑明笑的深沉:“陪著,一直都陪著。

記憶是不會消失的。

永琪祈禱的看著他:“好好愛她吧,班傑明,你能有一個愛人,是我和小燕子最大的心願。”

班傑明喉嚨一哽,去喝巧克力掩飾,緩緩咽了才道:“我今天見到西兒了,她真像小燕子。”

永琪嘴角揚起溫暖的笑:“有時候國事繁雜,看見西兒我就什麼煩惱都沒有了,她是小燕子九死一生送給我的寶貝。班傑明,走的時候給西兒畫張像吧,也掛在乾清宮。”

“好啊,如果可以,我真想把西兒帶到大不列顛去,“班傑明玩笑了一句,又假裝無意問道:“小燕子的身體沒事了吧?”

“基本沒事了,再調養調養。”

班傑明鬆了口氣。

永琪手一點一點攥緊,痛苦的說:“班傑明,其實那兩年,我想過放棄小燕子…”

班傑明心也提緊了起來。

“我明白你能給她幸福,我不如你,如果你們在一起了…我無話可說,可是班傑明…我想她,每天每天都想她,我知道,和你相比,我是一個自私的人,“永琪壓在心底很久的三個字,終於說出了口:“班傑明,對不起,對不起。”

“你沒有對不起我,永琪,我不能給她幸福,”班傑明從來沒有如此清晰的認識:“在大理,她越笑的時候越寂寞,從沒有像現在這樣笑的這麼開心。”

永琪看透了他的擔憂:“孤家寡人才能成就帝王之業,可我沒有小燕子,活不了,所以我注定不能成為一代英王,是我自己的問題,和小燕子無關,”他莊嚴的承諾:“班傑明,你放心,我永不負她!這是我對你最好的報答。”

班傑明眼角湧起了信任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