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天(1 / 2)

第二天是周六,早上四季一睜眼,已經九點半了,今天上午十一點學校的數學競賽小組有集訓。她沒有看到鬆蘆,對麵的臥室裏電視開著,傳來籃球比賽的解說聲音。她穿上拖鞋,來到客廳,想看看鬆蘆在不在。耀濱聽到四季起來了,從臥室走過來,問她要吃點什麼,他去給她做。四季說自己不餓,從冰箱裏隨便拿了片麵包,啃了幾口,就又躲回了房間,打算到時間了就立馬去上課。四季這才確定鬆蘆肯定不在家。單獨跟耀濱在一起,四季總是覺得渾身不自在,她沒法做自己,相反需要控製和偽裝。因為她知道如果不這樣,自己會上去給他幾拳。記得那時候她還很小,大概上小學一、二年級吧。不知道什麼原因,從早上起來開始,四季就沒見到媽媽,隻有爸爸在家。她隻是很想媽媽,但是一直忍著沒問爸爸,媽媽在哪裏。為什麼忍了一上午,她也說不太清楚,就是看耀濱一上午就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看著電視。她感覺到爸爸心情不好,不敢跟他說話。可是快到中午的時候,她實在是太想知道媽媽在哪了,就走過去裝作漫不經心一樣問了句,“媽媽去哪了”,爸爸立刻就回答,惡狠狠的,“你媽死了!”。四季立刻低著頭,感覺自己做錯了什麼一樣,不敢再多說一句了。

體育比賽總是熱鬧的,解說員激情澎湃的解說,觀眾嘈雜喧囂的喝彩,全場那麼多人,好像是每個都在說話。但是漸漸的,四季可以很清楚的分辨出爸爸的聲音,斷斷續續的,聲音壓的非常低。分析,懷疑,猜測,推斷,結論,短短幾十秒,四季基本能下定結論,爸爸在跟那個女人打電話。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過她來不及照顧自己的情緒,它們都太過複雜,而且需要太多時間去梳理,現在必須立即印證自己的猜測。她徑直走進爸爸的房間,假裝什麼事都沒有,從床頭櫃上抓起遙控器,對著電視猛按了幾下,略帶不滿的說“電視聲音這麼大,書都看不進去了!”,電視聲音先是被調大了,然後又調小了。耀濱側躺在床上,電話還在他耳朵上,他明顯沒有看四季,隻顧著對著電話小聲的說,“沒事兒了啊,過去了一經”,從電話那邊傳來微弱的聲音,她已經能確定對方是個女人。那如果是女人還能有誰,說沒事兒了還能是什麼事。四季知道他們肯定覺得這一次還能成功,他們在背後竊喜,在那嘲笑那個傻子。他們把媽媽拖入深不見底的深淵,在黑暗中一個捂住她的嘴,按住她的胳膊和腿,讓她無法動彈。另一個用斧頭向劈去,頭上,身上,腿上。悄無聲息的,她甚至都沒有掙紮,沒有叫喊。他們的影子,被拉的那麼長那麼大,投射在山上,張牙舞爪,欣喜若狂。四季是唯一的目擊者。回到房間她開始糾結,是不是要告訴鬆蘆。如果不說,也許自己還能過一段平靜的日子,那是她僅有的一點奢望。但是理智告訴她,必須盡快告訴鬆蘆,這意味著她和媽媽接下來會麵臨更猛烈的血雨腥風,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做壞人的幫凶。

解說員繼續激情澎湃的評價著球場上的情況,哪個帶球的球員又把球帶丟了,哪個球員的轉會費有多少,哪個球員是頭號種子選手。爸爸已經掛斷了電話。他知道自己已經聽到了他講電話了嗎,她不能確定,但是她太想趕緊把這件事告訴鬆蘆了。用電話聯係鬆蘆肯定是不行的,電話在爸爸房間,現在能做的隻能趕緊去找她。而鬆蘆此刻在哪,四季不能確定,但是她想去店裏試試看。想到這,四季開始收拾書包,為了假裝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她還把收音機打開了,隨便調了一個台。主持人正在用充滿神秘色彩的腔調說著“也許模糊不清,正是指路的明燈”。她磨蹭了一會兒衝著爸爸房間喊了句,“我去學校集訓了啊!”,爸爸趕緊起身出來說“你還沒吃午飯呢,咱倆去樓下小飯館買點吧,鍋包肉,尖椒豆腐絲?”。“去學校吃,跟同學約好了”,四季邊說邊穿衣服,同時暗暗的觀察著爸爸,看他是不是已經發現,自己知道了他打電話的事。不過還好爸爸好像一無所知,送她到門口,囑咐著“路上慢點啊。”四季“嗯”了一聲出去了,關上門的一瞬間,眼淚就要湧出來了。她也不敢用家附近的公用電話打給她,因為怕爸爸尾隨著跟出來,就隻有趕緊過去當麵告訴她才最安全。去商店的路線,跟去學校是一樣的,隻是公交車再多坐三站就可以。她頭也不回的上了車,當車路過學校那一站的時候,透過車窗能遠遠的看到學校灰色的五層樓,已經過了集訓開始的時間。琦琦肯定在焦急的等著自己。教室的地麵是洋灰地,四周的牆都斑駁了,但這裏是四季的避難所,是在經曆了家裏雞飛狗跳,碗盤橫飛,謾罵傷心,心驚膽戰之後,唯一能讓她放鬆一下緊繃的神經喘口氣的地方,是唯一可以袒露心聲的地方,然而她不能在這下車。車繼續往前開,來到了商店的這條街上。這裏每個人都在忙,忙著賣貨,忙著送貨,忙著買貨,行色匆匆。如果走的慢了,後麵的就會急的直喊“讓開讓開!”,被撞到更是常事兒。鬆蘆也是他們中的一員,四季見過她吃午飯,用塑料碗裝的酸辣粉,10元錢一碗,還配個燒餅,倚著商店門框上嗖嗖幾口就扒拉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