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後,當李雲祥從法國回到白山市的時候,他驚訝的發現,這裏已經煥然一新。
當出租車開進市區裏,他更是被這座城市的變化震撼。大街上高樓林立,年輕的人們穿著利落時髦,在寫字樓裏來回進出,公交車已經換成了無人售票的大客車,路上奔馳著私家車按著喇叭,雖然有地鐵四通八達了,路麵還是堵車嚴重。
中央大街上依然是人流如織,街道兩邊的建築進行了翻修重整,巴洛克式的風格更加鮮明,甚至不輸給巴黎的香榭麗舍大道。那些支路上原來的路邊的小商店,已經蕩然無存,變成了綠化帶,孩子們在上麵奔跑著放風箏。
他感覺自己在城市裏像一個陌生人,一切都跟童年的情景大不相同,他讓司機把他們放在香榭麗舍酒店門口,一個人走進去吃晚餐。
一進來曆史就撲麵而來,好像隻有這裏依舊保留著過去的味道,巨大的水晶吊燈發出璀璨溫暖的淡黃色燈光,映照著大廳的四麵奶油色的牆壁。牆壁上的一朵朵深紫色的金盞花圖案,顯得活潑跳脫又雅致。
牆上掛的照片裏,是差不多一百年之前這裏的模樣,地磚依然是大塊的黑白地磚拚接的,椅子墊也仍舊是淡黃色綢緞麵料,甚至連菜單都跟二十幾年前一模一樣。
人很多,但都舉止優雅,各自在桌前小聲的交談,大廳裏的鋼琴前,一位表演者在彈奏貝多芬的《月光》,在醉人的旋律中,隻是偶爾能聽到銀質餐具的叮咚碰撞聲。
他點了牛尾湯、菲力牛排、扇貝。
隔壁桌是一家人,夫妻兩人帶著兩個孩子。孩子們吃的非常開心,兩個人舉起紅酒杯在幹杯。他們幾乎同時注意到了李雲祥在看著他們,也都舉起杯示意敬了他一杯。
李雲祥禮貌的微笑著也端起了酒杯。
那位妻子烏黑的頭發在腦後盤成一個髻,一縷頭發從額頭右側順下來,顯得溫婉靈動,耳朵上掛著不規則形狀的珍珠耳釘,在燈光下發出飽滿的光澤。梅子顏色的口紅不張揚又嫵媚動人,又細又長的一雙眼睛水靈靈的。
這雙眼睛,讓他對過往全部的回憶都一股腦湧上來,眼睛裏泛起了淚光。趕緊低下頭,用餐巾沾了沾眼睛,但是淚水還是噴薄而出,一邊流著淚,一邊把食物送到嘴裏,他索性不再在意周圍人的目光,任憑回憶衝破理智的堤壩。
“你們都要給我寫信!”李雲祥一屁股翻到講台上,用兩手撐著桌麵,兩隻腳當啷在空中,用食指在空中劃了個扇型,掠過了所有同學。
胖秋作為他的小弟,緊接著喊了聲“必須的”,一隻手豎著大拇哥,引得大家哄堂大笑。他的目光最後落在了四季麵前,然後又匆忙的挪開了。
但是他的視線卻無法從她身上離開,他看到她臉漲得通紅,低著頭,垂下了眼簾。今天是他在初中的最後一天,明天就要收拾東西去法國留學,爸爸已經把那邊的學校都安排好了。
雖然他一直拖著想晚點再過去,但是這已經是最後的期限了。從來初中報道前,他就在報紙上看到有一個女孩是個數學天才,而且馬上也要跟自己一個學校。等開學第一天,發現竟然這個女孩還跟自己是一個班的,而且在見到她第一眼,就被她牢牢吸引,再也沒有辦法把目光從她臉上移開。
她皮膚很白,又瘦又高,梳著短短的運動頭,一張臉還沒有巴掌大,鼻子靈巧纖細,上麵架著一副厚厚的黑框圓眼鏡,眼睛又細又長,目光平靜又堅定,薄薄的嘴唇總是用力的抿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