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行了一段路，最後在一處十分不起眼的米酒鋪子前停了下來。傅一川腆著肚子在趕車小廝的攙扶下費力地下車，不著痕跡地掃了眼前這米酒鋪子一眼，與其說這是一間酒鋪，倒不如說是一個窄櫃來得更為妥當。不過隻能容得下四五人空間大小的的屋子，兩排架子上稀稀拉拉地放著幾個酒壇子，櫃台上的小夥計正百無聊賴地倚著打瞌睡。
傅一川緩步走了進去，咳了一聲：“咳！”
小夥計眼也不抬，打了個哈欠：“本店沒存貨，客官去別地兒瞧瞧吧。”
“七月梅花酒也沒有了麼？”傅一川卻道。
沒想到小夥計聽了這話竟馬上跳起來，上下打量了傅一川一眼，看傅一川穿著富貴，心下略一盤算便走去開了邊角的門：“七月梅花酒，客官自去挑吧。”
傅一川站在門邊便見是一溜往下的樓梯，身後的小夥計小聲說了句：“客官下了樓梯，左轉直走便是。”
待傅一川走下樓梯，小夥計便立馬合上了門。樓梯造得曲折迂回，七拐八彎以後才終於重新踏到平地上。左轉直走不一會兒，眼前便豁然開朗，到了一處像是天井般的所在，但是最讓人詫異之處卻不是這個，而是與外頭截然不同的嘈雜喧鬧。傅一川冷笑一聲，楊又添啊楊又添，商人本性就是你人生的敗筆。
“買定離手！買定離手！”四周充斥著開骰坊主澎湃的大聲吆喝。表麵上生意慘淡的不起眼小酒鋪，底下竟藏著全京城錢幣流通最大的地下賭場，而且來這押注的都是富紳榜上排得上號的。
楊又添區區一個商人，竟有這樣的膽子在天子腳下把生意做得這樣大，真不知他背後究竟坐著什麼人？
“喲，賈兄！有日子沒見啦，今兒一塊耍兩把？”這時迎麵朝傅一川走來一人，看穿著打扮倒也是窮奢極欲的商人一個，隻見他極是熱絡地湊過來摟傅一川的肩。
傅一川了然於心地與之交際，一邊寒暄一邊去勾那商人的肩：“沒成想今日在這裏能見到韋兄，自當盡情地玩一票才行！”
開骰的坊主猛聽兩人這話，再看兩人皆是一副財大氣粗的德行，免不了心中大喜，看來今日又能接一單大的。眾目睽睽之下，傅一川趁著兩人靠近之際，用最小的聲量對那姓韋的商人道：“妥了？”
那姓韋的商人笑眯眯地假作邀傅一川入席二人對戰，一邊悄悄應道：“妥了。”
傅一川在姓韋的商人對麵坐定，上首的坊主迫不及待地備好了骰子，詢問兩人：“二位是要包圓兒了這一席？”
包圓兒的意思是這場押注隻有傅一川和姓韋的商人兩個。那姓韋的商人衝坊主肯定地點頭，一麵衝傅一川比了個口型：“開戲？”
便見傅一川掏出懷中那厚厚一疊銀票丟在桌上，縱使隔著厚厚的人皮麵具，卻依然能想象他此刻嘴角微微上揚，仍是他慣常那雲淡風輕的樣子，隻聽他一語雙關道：“開席。”
才開了兩次骰，傅一川這一席便圍了許多人，且不論輸贏如何，隻因傅一川和姓韋的商人每回押注至少都是一萬兩起跳，自然吸引了場中眾人的注意。
“小。”傅一川又壓了一萬兩下去。
姓韋的商人下注前，不動聲色地往入口瞧了一眼，接著也壓了一萬兩下去：“大。”
“買定離手！”坊主熱情高亢地搖起手中的骰子，最後開了大小，“兩個點，小！”
這一趟下來，傅一川贏了個大滿貫。圍觀的眾人既不解又羨慕再加好奇，不解的是這二人出手闊綽可卻隻玩規則最為簡單的大小賭；羨慕的是這兩人實在大方，幾十萬兩銀票豪擲下去，眼卻不帶眨一下的；好奇的是這二位究竟是何方神聖，看著皆麵生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