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玉燃低聲呼到,“不是吧?我們還真是心有靈犀。剛剛看到這裏的時候,我當時不知怎的就想到你。我想,如果晚晚你悲傷到極點,也會做出這個動作的。”
“玉燃,其實……我真的有做過一次。”向晚有些動情地說,“就在暑假回家的時候,那天是奶奶出殯的日子。天下著雨,我一個人在回來的時候從山坡上滾下來,粘得滿手是泥。後來,我就在路旁一坐房屋的牆麵上費盡全身的力氣上下擦拭著掌心,直到滿掌通紅。嗬嗬,不騙你,我當時就沒有感覺到疼痛。”
玉燃輕輕握著向晚的手,“好了,好了,我們不談這個,我們不談這個。”
向晚趕緊轉換情緒:“那我們談什麼?”
“我很不明白電影中的一個鏡頭,就是那個老人家扔垃圾的鏡頭,不知道她的寓意是什麼?”
“你要聽聽我的觀影初感嗎?”向晚語帶歡欣地回答。
“洗耳恭聽。”
“我申明呀,這是我的初感呀。”向晚凍得瑟瑟地回答,“我覺得,這個老人就是起著一種反襯作用。反襯主人公因愛而迷失自我的狀態,她本是一個善良的人,可是她看到本應要幫助的老人卻選擇逃避。同時,她也警醒著觀眾,如果你不好好珍惜你的才華和你身邊的人,你的明天就是她的今天。再更深層一點,我覺得就是裴多菲詩歌中所說‘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主人公其實是一個才華橫溢的作曲家,她完全可以在這片領域開拓出屬於自己的價值天地。可是因為愛,她找不到自己的人生方向。真正的愛不是束縛人的價值,而是讓人的價值得到自由發揮。”
向晚一口氣說完了自己的感想,玉燃沒有做出正麵的回答,看著向晚意味深長地笑著:“我記得基耶洛夫斯基曾說過,藍白紅是法國國旗的顏色,藍色象征著自由。我的理解和你也差不多。愛需要耐心,愛需要等待,人不能因為愛而迷失了自己的人生方向。”
向晚瞬間明白玉燃要她來看電影的目的了,她也不是不懂她的情境,而是太懂太了解了。
冷颼颼的雪直往向晚的脖子裏鑽。她忽地側身抱著玉燃不放,“玉燃,真好,遇到你真好!,遇到你真的很好!”
“哦,哦……,親,你要把我勒得喘不過氣了。”玉燃假意咳嗽,“晚晚,我隻希望你明白,沒有他,你的路要依然如故,要很幸福很幸福地走下去。我的寶貝一定會幸福的,一定會有很愛很愛你的人正在尋覓你!”
“是的,我會幸福的,我會很幸福很幸福的!我們都會幸福的!”
向晚抱著玉燃仰頭對著天空大叫。揚揚灑灑的雪在昏黃的路燈簌簌撲落在向晚的眼裏,嘴裏,鼻上,身上,她嗅到的是稠稠密密的香甜。偌大的北京城裏,隻要有一個人懂你,你就會有歸依感,你就會覺得你生存得很順暢。
向晚從來都是會放大自己幸福的人。
作為同班同學的向晚和呂承豪怎麼不見麵?
在許伽藍的組織下,大家聚在體育館裏遊了次泳。
冬天是養膘的季節,向晚現在差不多算得上是豐腰肥臀了。遊泳技術不佳的她,不好老站在岸邊,隻好躲在水裏藏著劣處。
呂承豪遊過她麵前,還是停了下來,“你多遊下吧,不遊的話,會凍著的!”
“不用你管!”向晚斜盯了他一眼。
討得無趣的呂承豪正打算繼續向前遊時,向晚趟水到麵前,低聲道:“你少裝神弄鬼!”
呂承豪表情一愣,摸不著頭腦地問:“什麼裝神弄鬼?”
“獨孤求冷,是哪個?”向晚就是有股得理不饒人的勁兒。
“不知道,不認識!”呂承豪顯出他百年不變的微笑。
“唉,你能不能成熟點,能不能不要那麼幼稚?我想你應該看到她在微博裏是怎樣罵我的了吧!”向晚冷淡地丟下這麼一句話,頭也不回地遊向岸邊。
聚餐的時候,向晚越發覺得不解氣,竟連續喝了三杯豆漿。
揣著沉甸甸的肚子回到宿舍時已是11點,洗漱一通就爬向床上睡覺,心裏還是覺得堵得甚慌,她從來就不是個藏事的主兒,立即拿出手機,躲進被窩給呂承豪寫起信來。
承豪:
以後不要再做那麼幼稚的事情了,放了我,也放了你自己。
我在這件事情裏所受的煎熬和痛苦遠非你所能感受。當我們的關係剛開始萌芽的時候,我就在為此不斷地掙紮,最終我選擇隨心而行,結果卻是置自己於萬劫不複之獄。
你不知道,當你每次在我麵前盤點你和她怎麼怎麼樣時,我的內心是怎樣的擰絆,可我還在你麵前假裝淡定;你不知道,當我看到你把個性簽名改成“靜女其姝,俟我於城隅”時,我在宿舍哭得淚流滿麵;你不知道,當我們有了進一步的接觸時,我一整天躲在宿舍裏不敢出去,覺得自己不配在白日裏行走;你不知道,當她和你因我們的關係鬧騰時,我每天強迫自己忙碌複忙碌,害怕閑暇的心情;你不知道,當我看到自己是她所說的那種人時,我無比怯懦和自賤的氣息久久無法驅散;你不知道,我因為我們的關係,夜夜耿耿不寐的惶恐,甚至連生理周期都紊亂不定;你也不知道,我說成全你們的假裝豁達與祝福,即使我心裏覺得你們並不會幸福;你還不知道,她們每次在我麵前若無其事地提起你時,我的心如刀割和波瀾迭起;你更不知道在實習的時候,因為朋友的一句話影射到我們的關係,我就順其自然地情緒崩潰,整個下午對著電腦默默流淚不止,所以我才選擇辭掉實習工作,好好整理我的心情和情緒;你更不知道的是這一年裏,我不斷經曆死亡的晦氣以及失去我生命中最重要人的頹廢……
所有的一切,你都不知道,你也不願知道。因為在你心裏,你從不知道把我放在心上什麼位置。你所追尋的,隻是你自己利益的安全與累加。就像你說的,得到的,不想失去;失去的,念念不忘。你從來不會考慮到我會不會束縛,我願不願接受,我是不是疼痛?
我在很努力很努力地練習遺忘,以至讓它熟能生巧。
可是我發現,你總是有牽引我的能耐,我明知冷漠你是對你最大的懲罰,我還是不忍心。玉燃說我根本就不應該管你政治考試的事,可我還是在宿舍一疊一疊地翻資料,冒著北京的第一場雪送到你樓下;朋友不斷地提醒我做好自己,管好自己的事,不要管別人的事,可關於你的信息,我還是一點一點都不肯放過。我在不斷給自己製造我們之間的感覺,結果卻是倍加的否定自己,迷茫自己。終於在親朋好友的關懷庇護下,我開始重拾自我,我又開始堅信前方總有驚喜在等待,並努力地為它奔走。
然而,你卻仍是幻想複原,幻想完美。我真的不想做回以前的向晚,不想回到以前的身份和日子。我必須光明磊落、氣定神閑地向前走。所以我拜托你,以後不要再刻意地切入我的生活。
承豪,你在我身上所尋找的,僅僅是你自己的歸屬感而已。你根本不了解我,也從來不願意了解我,就此罷了吧。
男人和女人在感情上永遠是兩級,男人享受模棱兩可,左右逢源,女人願意清清楚楚,簡簡單單。我和她都是女人,我真的心疼天下所有的女人。以後,不要幻想,不要矯情,不要虛偽,你盡力而為吧,為我,為她,為你自己,以及以後的生活路。
今夜,我希望是最後的輾轉反側夜,我應該是按時作息的。
寫完這封信時已是淩晨二點,向晚絕決地點擊了發送,調整身姿,放心睡去。
第二天睡眼惺忪地打開手機,聽到微微的振動,向晚知道應該是他發過來的,眯縫著眼模糊地默念:你說的很對,我以後不會那麼裝神弄鬼了,也會慢慢成熟起來。我理屈詞窮,不知道該說什麼,但是記得我最喜歡的成語,光風霽月,之後我會努力做到。你是一個照亮別人的人,我也會自己把自己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