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你不是外人,我得教教你,況且這也不是秘密,大家都知道的。”蕭滿堂說道。
“這世麵上有三種鹽:第一是官鹽,這其實是一種稅賦,因為官府強行攤派給百姓收取高價,你買也得買,不買也得買!第二種也是官鹽,叫做官商鹽,由商人向官府購買鹽引(憑證),持引到指定的鹽場取鹽,然後運到指定地區銷售。這裏可以大肆抬高鹽價,牟取暴利。”說到這裏,蕭滿堂豎起手指不屑的晃了晃,接著說道:“但是就算第二種的暴利也隻是毛毛雨,最賺錢的是不用交稅的第三種鹽,私鹽,私賣私運。”
“怪不得二叔家裏養著幾十個高手!難道要半夜蒙臉搬鹽?”蕭翰的一臉的恍然大悟。
蕭滿堂愣了片刻,又笑得前俯後仰,喘著氣說道:“小弟,你真實在啊!哪有的事。所謂的私鹽是和官鹽一起運輸的。我手裏握著一百石食鹽的鹽引,但運輸為二百石,沿途正常報官受稽核,隻不過有鹽引的交稅,沒有鹽引的部分就是私鹽。”
說道這裏,蕭滿堂變了臉色,鄭重的說道:“根本就沒有官鹽鹽商,所有官商全部做私鹽,但做私鹽必須黑白通吃,**、白道哪一邊擺不平也別想走一分私鹽。”
“鹽不是鹽,而是白色碎銀!咱們這裏太富了,揚州路的二十六個鹽場(兩淮鹽場)生產了大元鹽產總量的四成,占我朝歲入的三成多!因此這就是為什麼這裏到處有重兵防守的原因。這是一座座的銀山,自然為了它,多少人抄家滅族在所不惜!白道上不說了,鹽引為何開給你?怎麼擺平勒索?**上的鹽工、盜賊、土匪誰看見鹽不眼紅,你擺得平他們嗎?要是搶劫能宰掉他們嗎?所以,能搞定黑白兩道的才能做鹽,我們是白道的掮客代理、是**的大鱷。
誰握得住鹽引才是老大!這也是張士誠他們在我麵前不過是條狗的原因。隻不過是小私鹽販子,靠為我家沿途護衛運輸為生,官爺吃肉,我們家喝湯,他們張九四就是狗,揀點主人掉下來的渣子。然而這點渣子就夠他們吃喝不愁的了,他們能不求著我們嗎?鹽道上的鹽幫又不是他一個!”蕭滿堂再次不屑的一哼。
“是嗎?”蕭翰有點吃驚的再次探頭朝轎子外看去,正好和張九四對了一眼,這個穿著可笑的家夥馬上報以討好的微笑,蕭翰收回頭來,長籲一口氣,說道:“看來外邊真是藏龍臥虎啊,官兵看見賊就跑,他們幾下殺退盜賊,卻僅僅被二叔看做狗一般,原來比官軍厲害的多得是啊。”
蕭滿堂笑了:“這也是我家想讓小弟你來高郵的原因,咱們江淮本是朝廷重點鎮守的地區,有蒙古軍、漢軍(金朝降軍和蒙古政權、元廷在華北簽發的軍隊)、新附軍(南宋降軍)相參駐戍,兵力不可謂不多,但你也看到了,官軍除了勒索和搶劫之外,屁也不會。紅巾賊鬧事,兵力有抽調往腹裏河南等地,據說被殺得慘敗,廢了好大的勁頭才把那些窮鬼搞定。現在江淮也流民聚集、盜賊遍地,以前還五戶共用一把菜刀,現在哪個亡命之徒人手沒有一把刀子;白日行路不能不帶保鏢,否則保證你衣冠楚楚出門、一絲不掛回家,興許連命都沒了。
我們的生意非常受影響,所以上麵同意在高郵成立一支新軍,小弟你自幼習武,咱們蕭家又是名門大戶,所以我們家會盡全力讓你當上這軍隊的頭目。”
“好啊!”蕭翰聞言狂喜,身子猛地衝前,盯著蕭滿堂叫道:“我就是想在沙場建功立業,要是我能當上大將,定然叫所有匪類鬼哭狼嚎、後悔爹媽生他出來……”
“小弟,我們沒打算讓你動不動剿匪呢。”蕭滿堂拍著這個熱血上頭的少年肩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那樣大伯還不把我們家生吞活剝了?”
原來元朝軍事防衛除宿衛和鎮戍的兩大種類軍隊外,還有不出戍其他地方的鄉兵,如上述的寸白軍、佘軍、契丹軍等。這次高郵應募而集的軍隊名曰"高郵答剌罕軍",這種軍隊不給軍餉,不編入軍籍,是散兵遊勇,用意"助聲勢虜掠以為利者也"。
聽表哥這麼一解釋,蕭翰滿腔熱情頓時化作兜頭涼水,歎著氣往靠背上一靠,嘴裏嘟囔起來:“原來是這種雜牌,和我爹手下那群佃戶有何區別?我還以為是帶著狗尾巴帽子的官軍統帥呢。”
“哈!小子,你別輕看這‘答剌罕軍’,”蕭滿堂捏了個響指笑道:“這種答剌罕軍比官軍還要好呢!一來,你可以找些軟柿子捏捏,殺殺流民捉幾個小毛賊玩玩,咱家在官府裏也是行走得開的,到時候給你走動走動,說不定你就榮升官軍統領;二來,你要是當上這答剌罕軍的頭目,咱們蕭家在野有大伯的蕭家堡,這是鄉紳,在高郵城有我家,這是官商大戶,咱家還有一支鄉兵了!跺跺腳,高郵要抖三抖!當時候你當官,我們發財,多好的事情。”
說到這裏,蕭滿堂正了正臉色,也放低了聲音:“小弟,你要好好幹,整好一支軍隊,隻保護咱們蕭家的鹽道,其他人的貨就讓它隨波逐流,不出幾年,這高郵路就隻有咱姓蕭的一手遮天了。光宗耀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