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聽了卻更怒了,指著司茶罵道:“作死的東西,你既然這麼清楚,為什麼不為小姐分解明白,任由小姐在這兒混說。”
司茶大呼冤枉:“奴婢原也不知道小姐作此想的,隻是剛剛聽小姐如此說了,才知道小姐想岔了。請太太明查。”
“貼身丫頭是作什麼的?不該是心裏眼裏都是小姐嗎?這麼許久了竟說不知道小姐的心思想法?可見是個巧言令色又不忠心事主的東西。留著不隻無用,隻怕還會把小姐教帶壞了。這樣的丫頭子,我們賀府可是不敢留的。”
賀明玫見大太太不過一二個回合便悄無聲息又殺了個回馬槍,即怪司茶事主不力,又點明了她純屬胡說,主題轉換得不著痕跡,又緊緊圍繞著“攆人”這一中心思想不離不棄,果然高手啊。
司茶也是識文斷字頭腦伶俐的,和大太太交峰卻幾無招架之力啊。
賀明玫大為讚歎,估摸著自己那點兒道行隻怕也不是對手,她得尋求外援。便想著還是把老太太扯進來好點,胡攪漫纏也好使賴招也好,賀老太太都是行家,無論如何先把司茶摘出來再說。
於是她慌忙抬起頭來叫了一聲“太太”。準備來那麼一句“都是小七想左了,是小七辜負了太太的教導,才說蠢話招太太生氣的。求太太隻責罰小七就是了。”簡言之就是“我很蠢,都是你教的。你朝我撒氣好了,表遷怒丫頭。”
沒準老太太就會接過話茬,來一句“自己教養大的孩子,出了錯卻去怪什麼丫頭。”話說上次大太太責罰賀家庶出三哥兒賀明璋身邊的丫頭時,賀老太太就是這麼說的。
上次賀明璋可是明明白白地說了“孩兒都是學的太太的行事作派。”當然後麵加上了自己學的不好,畫虎類犬了等等解釋開脫的說法。但妙處是老太太聽明白並抓住了這關鍵句,回擊得大太太十分無力。
隻是現在也不知道賀老太太能不能聽明白,她該如何再說得淺顯易懂一點兒呢?
誰知還沒等賀明玫想法再拉,賀老太太就自己下水了。
隻聽賀老太太開口道:“七丫頭不過那麼個幾歲大的孩子,懂個什麼,想錯了也是有的。若不是太太一向嚴苛,遇到這件事兒七丫頭怎麼會一味自己揣測卻不回稟太太呢。太太別隻一味地責怪她的丫頭。不是說那冷婆子克扣份例嗎,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太太不好好地問問清楚,隻怕縱容得那些個奴才們越發不象話了。”
賀明玫暗樂,這老太太真是太上道了。
這內院裏,也就隻有老太太敢這麼直白了,事情不清不楚的,她就敢先言太太“嚴苛”,再道太太“縱容”。
也是這老太太攪纏不清的時候多了,大太太已經習慣她的行為模式,她深吸了一口氣,反平靜了麵容,正色回道:“老太太說的是,我剛才也是被這丫頭混說一氣氣糊塗了。不過有沒有克扣,這件事兒並不難查,任他是誰,空說總是無憑,隻查帳就知道了。這些東西一斤一兩都是明明白白記錄在冊的,誰也含糊不了。”
當下傳人去找冷婆子帶帳本來,“告訴冷婆子我要查細帳,看看可有管事的敢私自克扣。”
這次薑媽媽再沒遲疑,應聲而去。
賀明玫不由又暗叫一聲高。別說冷婆子並沒真克扣,便是真克扣了,帳上一時半會兒能查出個什麼來,總有法把帳作平了,管事兒婆子會是傻子麼。再說她這裏的東西,根本也不值個什麼銀子錢,不過仨核桃倆棗的,膘肥腸滿的管事婆子誰會看在眼裏。
你說我“縱容”,我說你“空口無憑”,等著吧,咱把真憑實據拿來給你看。
老太太約是沒怎麼管過家,不大明白這細處的貓膩。尤自擺著臉色坐在那裏,臉上帶著明顯的冷笑和期待,等著看媳婦的熱鬧。
賀明玫看太太和老太太默默杠上了的樣子,一個刻意找事兒,一個誓要撇清。卻留司茶一人跪在地上沒人看見的樣子。
想了想她悄悄走了過去,拉了司茶一把讓她起來,用壓低卻讓人能聽見的聲音道:“取炭多是司水去的,隻怕她更明白詳情。你回去把司水喚來門外候著,免得到時太太有話問她還得現找去。”
司茶於是起身,默不作聲向太太老太太福身行了一禮,便轉身出門去了。
大太太倒沒有阻攔她,隻淡淡掃了賀明玫一眼。
這裏賀明玫見司茶完身退走,心下一鬆,自己也悄悄移步到六小姐身邊位置斂容垂首站好。但願這丫頭夠機靈,等下悄悄在附近找個不惹人眼處窩著就好,沒人傳喚可別再自己一頭撞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