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霄正準備動手清理那倒塌的磚石和廟中的雜草時,坐在屋簷上的青嵐連忙出聲製止。
“等一下,白霄,你這是要幹嘛?”
白霄略感疑惑地抬頭說道:“幫青嵐姑娘清理一下廟中雜物,收拾出一塊清淨之地啊。”
“不,不用了,我在這裏待的挺好的。”青嵐堅持道。
她看了看那張倒塌的木桌,和牆壁下的狹小洞窟。這可都是平日裏和她閑聊解悶的朋友們生活的地方啊,雖然白霄是很重要的客人,還是難得的能說話的人類。
但他終究是個要走的過客。
要是讓白霄把這山神廟翻修一遍,那些被驚擾的小動物不知道多久之後才會重新回來。它們又不能交流,總不能這段日子一個個去找回來吧。
而且她也不需要一個幹淨的地方,隻要她想周邊的事物根本接觸不到她,想在哪睡就在哪睡。神靈的軀體也根本不用擔心沾染汙穢,平時躺在屋簷上,還能和鳥雀相伴。
“是在下冒昧了。”白霄連忙收手,也大概明白了,按照青嵐姑娘的生活習慣。這座山神廟大概就相當於青嵐姑娘的閨房,確實不是自己應該妄動的。
山門也有女弟子和女長老,白霄知道分寸,也會教導比自己小的師弟們行事準則。更何況就算沒有男女之別,這座廟的主人還是青嵐,既然對方不許,自己於情於理都不該妄動了。
“唉?”青嵐看著一本正經的白霄,愣了一下。
“那就叨擾山神大人了。”白霄想了想,又對著麵前的小廟作揖行禮,然後從背包中扯出一條薄毯,壓倒一片雜草,將毯子鋪在上麵。
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休息方法,這條毯子原本是白霄為了山洞一類的地方休息準備的。如果在山林,他一般是在粗壯的樹枝上湊合一宿。
“天色已晚,青嵐姑娘,在下就先行休息了。”
容不得白霄客氣,此時此刻已經接近四更天,再不休息都快日出了。雖然通宵對他不是難事,但接下來還有山路要走,養精蓄銳實在是第一要務。
“哎?”青嵐看著就這麼睡下的白霄,又一次愣在了原地。
本來還因為白霄的稱呼突然疏遠而有些小小的害怕,擔心自己不讓白霄翻新山神廟而惹他生氣。然後就聽見了一聲“青嵐姑娘”,心裏的小石頭放了下來。
接著她就看到白霄直接躺在毯子上睡去,呼吸勻稱平穩,就和山林間的其他野物一樣。
青嵐毫無風度的趴在屋簷上,頭枕在胳膊上,就這麼直愣愣的看著白霄。月色漸漸淡去,青嵐也就這麼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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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高懸,少年坐在樹枝上,就這麼抬頭,去看那輪明月。
“這麼多年過去了,我還是不喜歡‘誰能終歲搖赬尾,唯唯洋洋向碧濤’。”少年舉起手裏那柄劍,“我還是更喜歡‘一腔熱血勤珍重,灑去猶能化碧濤’。”
“要是讓老爺聽見,又要責罵少爺了。”樹下燃起篝火,用樹枝架起一鍋湯,篝火邊一中年人席地而坐。
“這不是聽不見了嗎。”少年臉上的悲傷一閃而逝,旋即換上一副笑臉。
“要不然馮叔也上來看看月色,這鍋湯讓我來看著。”
“算了吧,少爺你什麼都會,唯獨廚藝這一項,您還是少碰為好。”姓馮的中年人無奈的說道,“不過聖人有雲,君子遠庖廚,也不能都怪少爺。”
“胡說,別說君子,聖人就不用吃飯了麼?”少年頗感不屑,“聽不見被宰殺的牲畜,便能夠心安理得的去吃它們的肉了麼?連承認自己內心的勇氣都沒有,算什麼君子。”
“就是這樣理所應當的人多了,天下才會亂。不說父親,就連那些富裕人家,見不到高門之外的苦難百姓,他們便都不存在麼?”
馮叔雖然對少年衝撞聖人之言的行為有些無奈,但也對少年的勇氣和想法感到欣慰,他攪動鍋中的湯,笑嗬嗬的說道:“也許是我們這些後人,對聖人之言的理解還不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