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凜麵無表情地看著字條,心中不免有些火氣。
隻覺得唐突。
她太不喜歡這種不相熟的人與自己人情往來,當然一頓飯也算的話,況且自己還沒有和其他人進行所謂人往情來的打算。
她理解他的用意,可是照顧好她的爺爺,是她的職責所在,完全不需要這些虛頭巴腦的外在去進行支撐自己的責任感。
究竟是小看了自己,還是小看了大環境下所有的醫務工作者?
她正在籌謀這飯是送回去,還是吃掉它的時候,蘇訾康來了。
門沒有關,科室就金凜一個人,蘇訾康敲了敲門,金凜回頭望向他,他一邊開口,一邊向金凜走來,“金醫生,我給爺爺買餐時,爺爺讓我也給你帶一份,爺爺強烈要求,我也不敢拒絕,你剛下手術肯定很餓,趕緊吃吧,也不知道我買的飯菜合不合你的胃口。”
話都說到這裏了,蘇老爺子的善意,那就算了。
她突然想起,本科期間在醫院實習的時候,記憶中是一個下午,好像是下午兩點多,帶教老師的一個病人剛剛辦理完出院手續,要回S省,病人的老婆就給帶教老師送了一大兜粉條和地瓜,金凜那時候隻看到她們在樓道裏推三阻四說盡各自執著的言語,“太感謝醫生您了,等我們回到家,一定再給您寄些我們當地的土特產,下次再來B城,一定看望您!”“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您太客氣了……”
……
彼此對那袋特產推三阻四的場景,記憶猶新。
金凜想,自己這也算是收了病人給予自己的善意吧。
她著實不認為這叫受賄,承蒙收錢可以叫做賄賂,但她知道當年那一兜地瓜和粉條一定是因為善意,就像這頓幫忙帶給自己的飯一樣。
她笑了笑,“老爺子太客氣了,那這頓飯我可得好好吃,”說著摘了口罩,洗了洗手,隨後坐下來,一點點打開包裝袋。
還沒等完全打完包裝袋,她的帶教老師急匆匆趕來,“急診緊急手術,快!”
“是”她著急忙慌起來,和帶教一起跑去急診科。
蘇訾康看著跑出去的金凜,又低頭看了看還沒打開袋子的飯菜,自己倒是直接坐在了金凜的辦公台上,盡管他知道這樣很不禮貌。
他其實很少來醫院,前些年升入國家隊後,身體不舒服都有國家隊的隊醫看,和在醫院掛號分診看病著實不一樣,在隊裏看病還是方便快捷。
他看著金凜的一小片桌台,她好像很喜歡綠色?
桌麵上綠色造型的冰箱筆筒裏滿是紅黑藍三色筆,綠色透明的活頁夾外殼滿是一張張橫線紙,立著的綠色的相片框裏麵是是一家四口的照片,蘇訾康拿起相框看了看,他分不清這是金凜什麼時候,隻是這笑容過於明媚,長發及髖,著實讓人無法移目。相片裏的金凜穿著白色修身T恤,粉色的背帶褲,腳踩一雙粉色帆布鞋,頭發散落在身後,抱著弟弟的臉上嘟噥著鼻子,這樣子實在過於俏皮。
“她應該很想家吧”蘇訾康這麼想著,歎了口氣。
她畢業後會留在這座城市嗎?還是會回她的家鄉?她會想去哪裏?
蘇訾康這麼想著,搖了搖腦袋。
爺爺說金醫生是個很不錯的女孩子,與自己年齡相仿,可以結交一下當個朋友。
他相信爺爺的目光,他自己與金醫生接觸這短短幾個相處下來的片段,也感受到金醫生是個很好的女孩。
隻是,他文化課業程度著實不深,他也不知道那種所謂的“好”是何種好,他無法措辭,一個相對完整的,所謂的更深理解的“好”,但也無法完整,隻是剛認識一天不到的連“朋友”都說不上的女孩。
他覺得金凜幹淨,進退有度,明明帶著一種客套的疏離感卻又帶著真誠。
要是真的能和金醫生成為朋友就好了,不知道客套的疏離感下又是怎麼樣的存在。
他輕輕放下照片,看著金凜的台麵,電腦屏幕上還有細微的搖搖樂貼紙,他笑了笑。不知道金凜什麼時候回來,他擔心飯菜涼了,卻又無奈,人生中太多意外,太多不確定,就像金凜不知道吃飯時會趕上一台手術,不知道何時下手術吃午餐一樣,太多事情無法抉擇。
人是無法把握住太多東西的。
人生本就是由太多不確定構成。
蘇訾康把飯菜袋整齊地擺放在桌麵上,又看了看桌麵上剩下的胡蘿卜汁和一杯涼茶,輕輕地把椅子放回原處後,回到了爺爺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