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鋪的後院還是和以前一樣,庭院中央栽種了一棵含苞待放的紅梅樹,樹上的花朵,有的還是花骨朵模樣,有的卻已盡情綻放,向世人展示它的美麗,散發它的幽香。

冬季,正是梅花開放的季節。

小六路過時,梅花的香氣陣陣飄來,像極了相柳身上那冷冽的氣息。

老桑正在梅花樹下埋酒,見有人進來院子,正欲阻攔,卻發現來人正是最近最近有名的西陵公子,而王子殿下正默默跟在他的身後。

老桑的動作由阻攔變成恭敬行禮,小六卻越過他,直接進了屋子,還在裏麵大著嗓門喊道:“老桑,拿兩壇桑葚酒來。”

瑲玹臉上的笑容越發溫和,他低聲吩咐老桑:

“照他說的做。”

隨後跟著進了屋子,看見人已經直接坐在了暖榻上,就好像他也是這屋子的主人。

瑲玹微微一笑,在另一邊的榻上,穩穩地坐了下來。

老桑的動作十分迅速,馬上就提了兩壇桑葚酒過來,放到暖榻旁邊,小六又扒拉兩下桌上的碗,不甚滿意地說:“換兩個大的!”

老桑看向瑲玹,瑲玹微點點頭。

他就又連忙去大堂的架子上拿了兩個大海碗回來,擺在了桌上。

見對麵的人沉默下來,不再有什麼吩咐。

瑲玹對老桑說:“這沒什麼事了,你先下去吧。”

老桑行了一禮,遂從屋子裏麵退了出來,他一邊退還一邊琢磨,他以前見過西陵公子麼,怎麼人家連他叫老桑都知道。

老桑離開後,小六看了一眼瑲玹,卻一言不發,直接打開了酒壇。

熟悉又撲鼻的酒香迎麵而來。

小六把兩個大海碗都倒滿了酒,取了靠近自己的那碗,一口飲盡。

此時的瑲玹臉上沒了在酒鋪門口招牌式的假笑,隻是默默地看著他,麵目溫和。

他在等一個解釋。

小六也在等,等瑲玹的問題。

前世今生,她對瑲玹有三個心結。

一為打著為她好的名義公布她的身世,讓娘親被大荒眾人議論紛紛;

二為他因為愛她,想把她留在身邊,參與了塗山篌對璟的謀殺;

三為因為她的病情,而對她隱瞞了外爺去世的消息。

雖然這些事情到現在都還全部沒有發生,也許這一世的瑲玹也不一定會再這麼做,或者說她也根本就不會讓瑲玹再有機會去做這些事情。

但是,就像她上輩子欠了相柳的一樣,這些是瑲玹欠她的。

這世間的人,她對不起相柳,是因為她償還不起的愛,對不起璟,是因為永遠的陪伴,對不起豐隆是因為大婚之日的逃婚,但是她卻唯獨對得起她這世上僅剩的親人---唯一的哥哥。

曾經她堅定的將瑲玹視為心裏最重要的人,她可以為了瑲玹犧牲一切,她的個人意願,她的人生大事,甚至她的生命。

所以即便後來,璟死後,她說,

“你殺了璟,我便要殺了你!”

卻還是沒能夠真的狠心殺了他。

不是因為他是大荒內一統的君王,也不是因為這黎民百姓、天下蒼生。

隻是因為,他是瑲玹!

她曾以為,她用自己的一切去守護瑲玹,助他得到他想要的一切,而瑲玹也會同樣盡全力去守護她想要的人與物。

隻是後來發生的一切證明,這僅僅隻是‘她以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