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詩,好詩。”
“確實是好詩,蕭兄這詩做得,極有令師錢侍郎風骨。”
最後一名姓蕭的士子也寫完了詩,眾人相互吹捧了一番,他們原本有意冷落俞國振,但看到在他們寫詩時,柳如是雖然注意側耳傾聽,可人卻仍然在俞國振身邊,心中頓時大為激憤。
這樣美貌又有才華的小娘子,應該屬於他們這些才子的,才子佳人才般配,一個鄉下來的土包子,不過是有些臭錢罷了,憑什麼在有了錢之後還能有佳人?
得給這土包子一點教訓,讓他出乖賣醜,以博美人一笑!
這些士子平時在一起吟詩作對慣了的,相互間有些默契,三言兩語,便開始擠兌起俞國振,非要俞國振也寫一首詩來。
“這樣良宵,這樣妙人,這樣佳曲,這樣詩會,俞公子不寫首詩怎麼能成,無論寫什麼都可以,隻要是詩!”
“對對,既然今日是為了慶祝會真舫入水而辦的詩會,就一定得有詩,哪怕是寫‘黃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都可,否則就是不給如是姑娘麵子!”
“唐突美人,是大錯啊,俞公子哪怕就是為了如是姑娘,也得寫上一首!”
俞國振剛才分明說過他不會寫詩,可這些士子卻抓著他不放,柳如是忍不住上前道:“俞公子的詩,奴來代他寫吧……”
她越是要維護俞國振,那幾個士子就更加來勁了,其中一個姓蕭的叫嚷得最凶:“寫詩怎麼能代,若是寫詩能代,那麼入洞房豈不也可以找人替代?我蕭某不才,願代俞公子入洞房,哈哈哈哈……”
幾杯黃湯下肚,這些士子輕狂之色畢露了。俞國振不動聲色地看了他一眼,正好與那士子目光相對,他麵上輕狂的笑容不減:“俞公子是忘了我名字吧,我姓蕭,名光,字伯朗,乃是前禮部侍郎錢公座下門生,東林之人!”
說到這的進修,他手中叭的一聲將一柄折扇打開,在胸前輕輕搖著,似乎無盡風流盡在身上。
“東林黨。”俞國振低低說了一聲,慢慢搖了搖頭。
“怎麼,俞公子是瞧不起我們東林之人?”蕭光毫不猶豫地就給俞國振扣來一頂帽子:“莫非俞公子是閹黨餘孽?是了,是了,閹黨餘孽盡是不學無術之輩,倒是和俞公子有些相似!”
這樣尖銳的話語,讓蔡媽媽臉色變了,而柳如是一張粉頰也沉了下去。
她知道俞國振與方以智關係好,與複社的張溥、陳子龍也是神交,怎麼可能是閹黨!
“看來今天諸位是不歡迎我了。”俞國振神色自若,他看了一眼這些士子,這些就是東林黨啊,曾經聲聲入耳事事關心的東林黨。
“若你是閹黨餘孽,自然是沒有人歡迎你的,不但沒有人歡迎你,閹黨餘孽,人人得而誅之!”蕭光冷笑著道。
“你們!”柳如是忍不住又要開口,卻被俞國振伸手擋住。
蕭光見到這一幕,心中更是嫉恨,不過他也知道自己做得似乎有些過火,不但沒有引起柳如是的重視,反而有些適得其反了,因此他故作大方地道:“自然,若是你能寫出詩來,就不是閹黨餘孽了!”
“唉呀,今天是我會真館的大喜日子,何必說這些令人掃興的事情……”
蔡媽媽看到情形不對,隻能開口來勸解,心中同時暗暗叫苦,自己把這個俞國振留下來,當真不是一個好主意!
俞國振歎了口氣,溫聲向著柳如是道:“如是姑娘,一場同船渡,也沒有什麼可以送給姑娘的。蔡媽媽,請借紙筆一用。”
這畫舫裏當然少不了紙筆,蔡媽媽將之移到了俞國振麵前,那些士子表情都是訕笑,隻道這個鄉下少年被眾人迫不過了,隻能獻醜。
俞國振提起筆,刷刷在紙上寫了下來,一邊寫還一邊道:“我這人不學無才,不懂詩詞,隻是以前聽人唱過一曲詞,覺得挺好的,今日記下來送給如是姑娘。”
柳如是跪坐在他身邊,側著臉看他落筆,俞國振的毛筆字前世就專門練過,雖然不是什麼名家手筆,但也相當大氣。柳如是聚精會神看著一個又一個的行草在俞國振筆下寫出來,當看到最後一句時,她猛然動容,人一時竟然呆住了。
放下筆之後,俞國振微微笑了笑,然後起身,也不告辭,直接就出了畫舫。此時畫舫還未離岸,他三兩步跳上碼頭,高二柱早就等得不耐,立刻迎了上來:“小官人,咱們回去?”
俞國振點了點頭,步子卻不太急。
“小官人是失落了什麼東西?”高二柱問道。
“嗬嗬,是失落了些東西。”
“那我去找!”
“不必,她自己會來的。”
他們互語時,在畫舫之上,一直拿著紙垂首不語的柳如是這時突然站了起來。
“如是姑娘,那個俗人寫的是什麼村詩,現在他人不在,如是姑娘不必給他留什麼麵子吧?”蕭光看到柳如是臉色平靜,隻道她方才那模樣是強按笑意,因此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