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傳臚整理好文件,將它們封在一個檔案袋裏,然後戀戀不舍地看了自己周圍一眼。
這間首輔辦公室,位於大公堂之後的大晟堂,在他第二任首輔時力主修建的一座大樓,僅比大公堂規模略小,以容載現在華夏中樞的二十三個部——他第二任時又增加了煤炭鋼鐵部、輪船航運部,因此部門又有所增加。
倒不是王傳臚想要讓中樞臃腫,實在是有這麼多事,不得不為之。
他今年也隻是五十多歲,還不到六十,換了舊朝,正值一個官員最為鼎盛的年紀,他也注意保養鍛煉,因此精力相當充沛,以他自己琢磨,完全可以再做十二年。
想到這裏,王傳臚暗暗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也要說服陛下,將那首輔隻能連任一次的規矩給改了——至少先改到允許連任兩次也就是三任。
這八年來俞國振隻在大政方針上對他影響,幾乎沒有幹涉他對中樞的權力運作,王傳臚覺得,自己相當受到俞國振的信任,因此,自己的提議應當能夠得到俞國振的同意。
“陛下現在在哪裏?”他向身邊的秘書問道。
“應該在錦秀宮吧?”秘書小心翼翼地回應道:“不過這段時間,陛下都沒有出來,另外,陛下衛隊的人似乎少了些。”
王傳臚眉頭頓時擰了起來:“白龍魚服,大不智也,這事情,你應該早跟我說!”
秘書沒有解釋,這個世界上,有誰敢去監視俞國振的衛隊,他也是剛剛才得到的消息。事實上,就連王傳臚這個首輔,對於俞國振衛隊的影響力也是有限,甚至駐防京城的部隊,根本不將王傳臚放在眼中,他們唯獨忠於俞國振。沒有俞國振的命令,王傳臚連一個人都調動不了。
“已經有幾日了?”
“看情形,陛下出宮有五六日了,也不知道陛下去了哪兒。”秘書小心翼翼地回答。
“唔……”
王傳臚剛才還是自信滿滿,但現在,心裏卻有些懸了。
此時大家都不再是二十出頭三十不到的年輕人,都步入了人生的晚期,看待問題就會多疑多思,盡管王傳臚覺得俞國振對他還是信任,可到了換屆的關鍵之時,卻不聲不響地出宮——這必然會為換屆製造變數。
“去皇宮通稟,我要求見陛下。”王傳臚沉著臉想了一會兒後道。
私下去猜測,沒有任何用處,倒不如直接上去問。俞國振一向是事無不可對人言,無論推行什麼方針政略,要做什麼決定,隻要有可能,都會進行詳細說明的。
“陛下去了金陵,在金陵左近呆了四天,今天回來。”沒有多久,秘書就匆匆回來道。
“馬上要開聯席大會,陛下這是鬧哪一出?”王傳臚心中的不安更甚了。
就在王傳臚琢磨著俞國振心意的時候,搭載著俞國振與馬大保的列車已經進入了上海站。
“好了,歡迎來到上海啊。”俞國振起身,與周圍的一群學生模樣的人笑著揮手告別。
這些學生是在杭州站上車的,他們大多都是江西、湖北、湖南一帶的學生,考入上海的高等學堂,此行便是來上學。華夏朝教育投入逐年增加,除了強製教育階段之外,高等學堂也是一座座建起,象上海,便有十五座高等學堂。
不過吸取了後世教訓,這些高等學堂在錄取上用的是全國試卷,按照人口比例在各省招收學生,因此不至於出現太過不公平的情形。在俞國振看來,若是都城的高校對都城的學生傾斜,那不是照顧,而是一種汙辱,在都城原本就享有遠勝過別處的教育資源,考試時卻還不敢用同一張試卷與外地學生平等競爭,豈不是認為這都城的學生要麼就是不夠聰慧,要麼就是不夠努力。
這群年輕人的興奮與樂觀,感染了俞國振,俞國振揮手告別的時候,臉上的隱憂盡去了。
正是年齡越大越為保守,讓他對於前進有些懷疑起來,看到這些年輕人,感染他們的活力,俞國振又覺得幹勁十足——哪怕他拿不出解決危機的辦法,但這些年輕人可以,他們父輩能吃那麼多苦,讓華夏有今日,他們為什麼不能讓華夏更為美好?
“首輔方才遣人來求見過。”才入宮,便有侍從上前說道。
俞國振的皇宮比起前朝皇宮來說非常簡單,其實就是一座占地麵積稍大些的別墅區,他嚴厲廢止了太監製度,那些前來投靠的前朝太監都被他打發走。子女們紛紛長成成家之後,也隻是有幾位居住於這附近,其餘的都各有各自的事業。因此,他的“皇宮”人口相當簡單,所用的侍從,也都是華夏軍中挑出的忠心精銳。
“哦,告訴他們我不在了麼?”俞國振眯著眼睛笑了。
君權與相權,任何時代都存在著矛盾,哪怕是現在,俞國振與王傳臚也算推心置腹,卻仍然跳不脫這個框框,隻是沒有以前的君、相那樣猜忌得深罷了。
“說了,首輔那邊說陛下回來後遣人去召他,他有國務要進謁奏對。”
“國務……好吧,派人去通知一聲,我已經回來了,但是旅途疲憊,讓他明日早上八點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