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詭異沉默對坐許久,終是裴清衍打破了沉寂。
“江小姐還不曾用膳吧?”
江出月這才意識到自己隻顧著折騰謝珩,自己倒是一口沒吃上,眼下還真餓了。
但讓裴清衍請又算什麼,是以江出月麵色不改,冷靜道:“多謝王爺,我不餓。”
好巧不巧,此時她腹中忽“咕嚕”了一聲。
雖然聲音不大,但馬車內安靜,裴清衍又習武,五感異人,便聽了個清楚。
江出月麵皮微紅,以錦帕掩口咳嗽掩飾。
裴清衍唇角若有似無地彎了彎,指節屈起輕叩車壁:“墨竹,送江小姐回府。”
大梁男女設防雖不嚴苛,但她與秦王皆未曾婚配,若單獨去酒樓裏用膳,實在不妥。
“是!”馬車外墨竹應得幹脆,江出月咳得更厲害了。
“江小姐先用些點心墊墊吧。”裴清衍倚靠著軟墊,神色疏懶地頷首示意。
江出月止了咳,輕輕謝過,撚起一塊糕點咬了一口。
她怔了怔,動作一時凝滯。
裴清衍狀似不經意投來一眼,問道:“怎麼,不合江小姐胃口嗎?”
“不是。”江出月蹙眉打量手中糕點,疑惑道,“這是…棗泥心兒的嗎?”
“茶點都是下人備的,本王從不過問。”裴卿麵色淡淡,寬大袖袍中的手掌卻捏緊,似是緊張。
江出月“唔”了一聲,並未懷疑:“巧了,我旁的不喜歡,便喜歡這樣的。”
裴清衍垂眸,聲音中聽不出情緒:“江小姐喜歡便好。”
江出月也是真被餓到,一連吃了三塊,這才戀戀不舍地收了手。
但聽車聲轔轔,外頭人生喧囂,若車內沒有裴清衍在,倒也是難得安逸。
江出月眯了眯眸,似饜足的貓兒開始盤算起壞點子。
她不是什麼遲鈍的人,自然察覺了裴清衍待她不同。
若是要提醒父親,何必招她前來,實在多此一舉。
江出月百思不得其解,沒明白自己何時得了這尊煞神的另眼相待。
不過……許是好事呢。
她剛把謝珩折騰了一頓,父親免不了要被彈劾一次,再加上這番豪強之事,倒是給父親添堵不少。
若能得秦王助力,興許不錯。
皇帝治國清明,可畢竟年歲漸長,幾位皇子也已及冠,各自封王。立儲之事,朝中已然暗潮洶湧。
江氏的權勢在此,不可能全然置身事外,站隊是遲早的事情。
皇帝的幾位皇子……各有各的毛病。
齊王驕奢淫逸,晉王體弱,宣王平庸無奇,倒是孝心難得;秦王倒是才智過人,隻是性子暴戾古怪,若是登基,也不知會如何。
她眸光一轉,暗暗又將裴清衍打量一遍。
常言天命難違,前世的一切因謝珩而起,這一世她將謝珩處理了,便真能避過此後禍患嗎?
父親得勢已久,兄長戍邊戰功赫赫。如今是邊戎侵擾不斷,皇帝尚需用人;可一旦平定禍亂,她江家的人,還能自處嗎?
江出月不曾忘記,上一世江府走向衰落,便是自兄長回京開始。
其後謝珩背叛,江家一夕倒台。表麵看來禍首是謝珩不錯,但沒有謝珩,也會有王珩、李珩、趙珩……
真正的禍首,隱在幕後,坐於高台。
帝王之術,帝王之心,最為詭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