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鍾鼓響過五聲。
一隊宮女捧著新裁好的衣裳,照例往後宮送去。
忽然,領頭的人驚恐大叫一聲,手中檀木盤錚然落地。
其後宮女紛紛抬頭,看見眼前樹上倒吊著一人。其人赤身裸體,膚色青白,最醒目的,還是他胯下的一團血肉模糊。
因倒掛的緣故,鮮血順著他身體淌下又凝結起來,在青白的身體上留下一道道暗色的血痕。
登時眾女亂作一團,驚惶跌地,更有人直接暈了過去。稍有大膽些的,湊近前分辨一番,認出那是齊王。
此事便更嚴重了起來。
皇帝連早朝都不上了,徑直往嫻妃宮中去。宮道上來往宮人行色匆匆,人人自危。
聽聞皇帝發了好大一通火,已將當夜伺候在齊王身邊的宮人全部充入慎刑司拷打,連帶夜巡的侍衛都被發落了好幾個。
此時誰都不願被分到往嫻妃宮裏去的差事,生怕被牽連到。
雖然齊王無能又豪橫,不得皇帝喜愛,可他畢竟是天家子。如今被人這般折辱,還廢去了根子,簡直是明白地打著皇帝的臉。
再者,那人敢如此招搖地在宮裏行凶,如入無人之境,竟到白日才被人發覺,實在令皇帝後怕。
今日能傷齊王,焉知此後是否會傷了他。
眾禦醫一早便被傳召進宮,眼下皆圍坐在嫻妃宮中,低聲商討著法子。
皇帝眉頭緊鎖,眸心沉沉,坐在宮中主位上,怒氣將宮中帶得一片低壓。
嫻妃一聽聞齊王消息就暈了過去,堪堪醒來不久便被扶著去瞧。等見到齊王情狀,她險些又暈過去,幸好被及時施針,這才穩住。
她半是癱軟在坐榻上,淚水漣漣,一麵又低聲頌佛,祈求神明眷顧。
別人都不知道,她卻清楚得很,齊王會被人傷成這般,多半與江出月脫不了幹係。
可一來,江出月隻是一介弱質女流,又被下了迷藥,怎麼可能有氣力對抗齊王;二來……昨夜本就是他們做了虧心事,她就是有了頭緒,也難以與人說明。
一時嫻妃心中堵得難受,又是氣惱又是懊悔,呼吸漸漸急促起來。若不是貼身侍女察覺,隻怕她就將自己氣得背了過去。
忙了一個時辰,院使滿頭大汗來稟:“啟稟陛下、娘娘,臣等已穩住了齊王殿下脈息,殿下暫無性命之憂,隻是……”
院使一遲疑,皇帝便已猜到三分。他歎一氣,道:“你說吧,朕不會怪罪你們。”
院使這才繼續說道:“……隻是殿下傷口嚴重,時辰又過去太久。臣等雖能保住殿下性命,卻是……隻怕齊王殿下此後便無法有子嗣了。”
“什麼!”嫻妃不由驚叫一聲,一時之間也顧不得還有皇帝在場,“你說我兒……廢了?”
院使惶恐拜下:“娘娘恕罪,臣等無能。”
嫻妃瞪大了眼怔在原地,唇瓣輕輕顫著,像是木偶般沒了聲息。半晌,她猛地向皇帝跪下,哀哀哭道:“陛下……妾求陛下救救琪兒吧……”
琪兒是齊王的乳名,皇帝聽此,心中一痛,閉了閉眼。
他擺了擺手讓院使退下,令宮女把嫻妃扶起來。
“朕,亦想救他。可禦醫都無法,朕又不是神仙,該如何呢?”
皇帝重重歎了一氣,看著淚水不止的嫻妃,憐惜道:“琪兒是朕的兒子,遭此劫難,朕心中又如何不痛!然比起是否還有子嗣,最要緊的還是他的命。”
“既然暫時保住了性命,也不失為一樁幸事,你莫要太難過,到時傷了自己的身子。”
嫻妃如何不明白這道理,但這般打擊太大,令她實在無法緩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