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訂婚了,這是伊麗莎白一生僅有的一次真正的戀愛。
這段故事是怎麼展開的,我們早已無從考證,唯一能找到的資料是在她寫給自己母親的信中,伊麗莎白說兩人是一見鍾情,戈登上校“十分完美,與其他人不同”,並且告訴母親對方已經向她求婚。但當時是二戰,對方被派駐到海外,她全心全意等著對方平安歸來。
可戈登上校再也不會回來,事實上,伊麗莎白等到的是由未婚夫母親親自發來的電報,證實了對方已經陣亡的消息。
得知未婚夫的死訊後,伊麗莎白回歸了之前那種墮落的生活。應該說比以前更甚,不僅僅是調情,她用身體作為代價去向任何一個對她有“興趣”的男人換取食物、酒、香煙、衣物乃至一張可以過夜的床,有證據表明她也曾經偶爾賣淫來掙一點生活費。
與此同時,不知道是不是出於悼念未婚夫,她開始表現出了對黑色的極度熱愛,她把頭發染成黑色,穿黑色的絲襪,黑色的內衣,黑色的鞋子,用黑色的包。她周圍的人開始稱呼她“黑色大麗花”。在她生命的最後半年,她居無定所,得過且過……根本不在乎今晚睡在哪裏,身邊是什麼人……換而言之,她自己鬆開了安全繩,明知下麵是懸崖,還是閉著眼睛跳了下去。
1947年1月8日,她認識的一個男人收到了伊麗莎白寄來的一封信,信上說她已經去了芝加哥並嚐試作一名時裝模特——這是她生前寫過的最後一封信;1月9日,一名叫羅伯特·曼利的推銷員開車送她到去往芝加哥的長途汽車站——這也是貝蒂生前最後一次被人看到,她說她要去芝加哥看她的姐姐,但是沒人知道她到底有沒有坐上那趟長途車。
就在這時候,謀殺發生了。
伊麗莎白非常符合變態殺人狂的偏好:漂亮,落單,需要錢,沒有戒心,和親友沒有固定聯係,沒有很強的反抗能力。事實上,她的屍體被發現時,她本人已經失蹤了將近一周的時間,但是沒有人向警方報案。
她在短暫的一生中,時刻希望成為人們注目的焦點,渴望被愛,但是事實上沒有任何人真正關心她,連她失蹤都沒人在乎。
而在那個她最後出現過的長途汽車站的行李寄存處,她的遺物裏仍然保留著記錄未婚夫戈登死亡的報紙,到死為止,她都無法從未婚夫的死中解脫出來。
她一生過得淒慘,很大程度是她自身性格的原因,但至少在她心中某處,必定還是純淨而柔軟的,她不該有這樣的下場。
即便如此,我們也可能永遠找不到凶手了:他應該已經去世。我們甚至無法推測他到底對伊麗莎白做了多少殘忍的事情,不知道她是不是活生生的遭受折磨,不知道在她生命的最後時刻,是想起了離開故鄉時空氣中的氣味,還是送別未婚夫時兩人終於不得不鬆開的手。
洛杉磯警方在案件發生後很長一段時間內都在不斷跟進,和伊麗莎白最後見麵的曼利一度被列為嫌疑人,在他出現精神失常被送進精神病院之後,醫生對他使用了吐真劑,但反而證明了曼利的清白。
1986年,64歲的曼利因意外墜落身亡。
隨著時光推移,警方也認為凶手已死,遂擱置了後續調查。這個案子也極有可能將永遠成為懸案。
而70年快過去了,伊麗莎白的墓前,依然會有人偶爾放上鮮花。
她的故事被搬上了銀幕,畫成了畫,甚至有人模仿她被切開嘴角的遺容化妝。人們癡迷於“黑色大麗花”這個意象本身帶來的那種邪惡又不詳的浪漫感,一次次去消費她曾經遭受過的痛苦。
但其實,伊麗莎白的遺容,比任何生者為了個性而強做的痛苦表情都要猙獰太多,她並不是心甘情願而去死的。她甚至沒有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