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就在學校門口,媽媽沒工作,在學校旁邊開了一家小食雜店。
一名學生像風一樣去找我媽媽。
我繼續咬著他的胳膊,口水不知不覺滴滴答答地流下來。
那是我今生最痛快的一次,我用弱者並不鋒利的牙齒向霸淩者發起了反擊。
這輩子我痛恨被淩辱,由此痛恨強權及專治,我寧願痛痛快快地活,也不願屈辱地生。
可這個世界就這樣荒誕,偏偏要想盡一切辦法來折磨你,讓你痛不欲生。
四十年後,當我看到一個寫作理論時,塵封已久的記憶,被丟進一顆深水炸彈,泛起無數的沉渣和汙垢。
「要把你的主角放到火上烤,趕到懸崖邊的樹旁打,把他逼上絕境,讀者喜歡看這類的橋段。」
我媽媽來了,蹲下來輕聲地和我講:「兒子,你先鬆開口,有委屈和媽講。」
這句話猶如天籟之音,我心裏的冰山瞬間崩潰,無數委屈凝結的堅硬冰塊在母親的安慰下分崩離析,紛紛墜落到心底。
「媽~他欺負我……我老老實實坐在座位上,他上來就罵……我還了一句……他就抽我耳光。」
我哽咽著將事情原委說完。
我媽說:「媽知道了,我會問問你們同學的,你記得當時還有誰在場?」
「他,他和他。」我用手依次指著。
「好,畢教師,能否讓這幾個孩子和我一起,去你們辦公室裏講一下。」我媽媽問。
「啊?這……」班主任畢老師看向了物理教師。
「咦,你看我做啥!」物理教師急了,轉身摔門而去。
「……」
事情最後調查結果就是兩個孩子胡鬧,各打五十大板,家長領回去嚴加訓斥。
事情完了嗎?
「沒完!」
父親得知後,破天荒沒罵我,而是用惡狠狠的目光瞪著我,我一聲不吭,屋子裏安靜得可怕。
我多麼希望他能像媽媽一樣調查一下,將是非曲直弄清楚,然後安慰一下我,或者教會我如何處理那些操蛋事兒。
但他沒有,隻是用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看著我。
黨委書記的兒子和物理教師兒子繼續淩辱我,在我回家的路上堵我,嘲笑我找媽媽,嘲笑我會哭,經常還在冰天雪地的路上借著打鬧遊戲之名推搡我。
我無數次幻想著掏出菜刀,砍向他們。
甚至,我專門用鋒利的鐮刀改了一把可以折疊攜帶的利刃。
我之所以下不去狠手,是不想給父母惹麻煩,不想讓這個家庭背負沉重的家庭負擔。
家裏的每一分錢都來之不易!
多年以後,我看到馬加爵在大學宿舍裏砍人的新聞,我激動不已。
我覺得他太勇敢了,就應該這樣,如果是我,可能更過分,我會做出更殘暴和血腥的舉動。
一個人一旦不在乎生死,不在乎家庭了,還有什麼做不出來!
別和我說什麼法製和人際溝通,有些人就是人渣,習慣欺負人為樂,被欺辱就應該動手。
我弱小,我自認善良,見不得他人落淚,從來沒有欺伏過別人。
不經他人痛,莫勸他人善!
校園淩辱,是一個永恒的主題。
隻要有人存在,就會發生。
我們那些年,不是沒有反抗激烈釀成犯罪的。
另外一個孩子,用三棱刮刀捅了欺負他的孩子的屁股,處分進入了學生檔案,無法繼續升學,畢業後就步入社會。
這種檔案製度也是一把沉重的枷鎖,不分青紅皂白地記錄那些狗屁事兒。